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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一场百年难遇的巨大沙尘暴，把我卷上半空，我亲眼目睹了五千年前那场神兽大战，狂风把我狠狠甩下云头，我昏迷过去，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她。
脑伤使我短暂性失忆，记不起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温婉的眼神，动人的笑容，仿佛早已见过。
贺兰山下，我设下的结界已经被那场沙尘暴打开。
我渐渐想起所有的一切。
她就是洛夕，我轮回三世，苦苦追寻五千年的爱人。
一夜杀伐，四十多条人命。
一身暴戾的杀气，挥舞的剑沾满凡人的血腥，我无法控制地杀戮，我只想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在那个天空飞满萤火虫的夏夜，我几乎告诉她，我是孤夜，我是你的七爷。
可是我不能。
我记得紫微星君的诅咒：“只要你们在一起，就会有一个死去。”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的折磨。
我只能默默地跟随她，守护她，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同行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我走到洞外，仰起头，少年已不在树上。
我向前走了几步，树后是一条小溪，溪水从林子里流过，少年坐在溪边钓鱼。
金色的阳光洒满他全身，我愣愣地望着那个镶上金边的背影。
他猛地拉起鱼杆，一条鱼在杆上挣扎跳跃。
他从容地伸手，取下活蹦乱跳的鱼，扔在一旁的石缝里。
突然，他回过头看我。
双目对视，我移开视线，转身往回走。
少年用他的刀认真地劈柴，每一块柴劈的一样大小。
我站在洞口默默望着他。
他转身，我立刻遥望远方。
烤鱼渐渐散发出香气，他熟练地添柴，加火，转动。
这位蒙古王子绝不是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
从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七爷的影子。
努力不许自己想起那个人，努力地忘记，他却象早已刻进心里，不去想，却在那里。
“吃吧。”他把烤鱼递给我。
“我欠你的，会还你。”我道。
他默默地看着我，忽道：“昨夜，你一直唤七爷。是不是一个叫岳轻尘的人？”
心象是被什么重重敲打了一下，过去九年了，想不到还有人记得他的名字，他走的时候，这个少年才不过十岁吧。
“他是一员猛将，征战沙扬，所向披靡。”喉咙突然哽住，无法再说下去，谁能想到，他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半晌，少年道：“听说他是史弥远的门生。”
“曾经是。”我道。
“我见过史弥远。”
我疑惑道，“什么时候？”
少年道：“七年前，有一个叫史弥远的汉人来拜访父亲，想和父亲谈一笔交易。”
我道：“什么交易？”
“他说他愿意和父亲联手攻打金国，只求父亲帮他报仇。”
“报仇？”
“他说有人杀害他的门生岳轻尘，嫁祸于他，他的义女为此事和他反目成仇，逼得他不得不亡命天涯，只要父亲能为他报仇，他愿意归顺父亲麾下。”
我惊呆了，一直确信他是凶手，为了报仇，不惜父女反目，更不惜改变历史。
如果凶手真得另有其人，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对得起七爷的在天之灵。
“他说了真正的凶手是谁吗？”我问道。
少年摇摇头：“他没说。”说完，他匆匆起身走了出去，留下我独自一人呆呆地望着火光出神。
蒙古人已经停止搜山，一切恢复平静。
少年象往常一样提鱼回来，利索地剖开，刮鳞，烧烤。
我道：“我要走了。”
少年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欠你的，以后会还你。”我道。
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继续烤他的鱼。
把烤好的鱼递给我，他转身走了。
我取□上穿戴的首饰，用一块丝帕包起来，小心地藏在怀里。
走出山洞，少年已经不见了，四处都不见他的踪影。
心中有些惆怅，有些释然，这样也好，不管他是敌是友，我不想欠他太多。
山路坎坷难行，走一阵，便要歇一歇。
兜兜转转，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好不容易看到前面的官道，我停下脚步，道上有人设卡，查得很严密。
我远远地看到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女子被他们拦住，带到一旁细细盘问，连脸上的面纱也被逼除去。
我苦笑了一下。
皇后被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赵询不可能不知道。
他派人找我，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那个迷乱的夜晚，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醉得太厉害，何况，那本来就是他的权利，我并不怨他。
随着人流缓缓向前移动，我取出丝帕蒙在脸上，心里祈盼他们不要认出我。
“你，把面纱取下来。”守在关卡前的宋军向我喝令。
我咳了两声道：“军爷，小女子受了重风寒，不能吹风，能不能行个方便？”
“姑娘，上面有令，所有女子一律严加盘查，在下只是奉令行事。”
说话间，一旁突然闪出一个少年，径直走到宋军面前，趁众人不注意，快速地将一小锭银子塞进宋军手中，拱手作揖：“军爷，她是我娘子，病得着实不轻，您看，通融一下。”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回头冲我一笑，目光温柔。
宋军随意扫了我一眼，摆摆手：“过去吧。”
“多谢军爷。”少年回到我身边，小心地为我拉紧脸上的丝帕，扶着我过了关卡。
默默地并肩走着，到了人少的地方，我把手臂从他手中抽离，语气冷漠：“我要去建康，和你不是一条路，你走吧，不要跟着我。”
少年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似曾相识的话语，眼里的关切，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我自嘲地一笑，移开视线：“我不想欠你太多，多了，我还不起，你还是走吧，回你的蒙古草原去。”
毫不犹豫地离开他，沿着官道往前走，身后，他没有追上来。
天色渐渐黑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暗暗后悔刚才没有在驿馆停下歇脚。
连夜赶路太危险，现在只能在野外露宿。
我在山坡后寻了个避风的地方，捡了些干柴，燃起一堆火。
让我想不到的是，火光居然引来一伙山贼。
为首的家伙，长着一脸横肉，黑漆漆的象座铁塔，他第一个从草堆里蹦出来，大刀一横，吼道：“留下买路财，饶你不死。”
“是只瘦羊，看起来没多少油水。”旁边那个肥猪似的家伙，失望地扫过我和我的包袱。
“小模样倒挺俊的，瞧这眉眼，这身板，不如抢回去做压寨夫人。”其中那个三角眼，吊梢眉的家伙，涎着脸上下
打量我。
想不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我只能后悔自己赶路赶得太急，现在后悔也没有用，荒郊野外，叫天天不应。
山贼慢慢靠拢，三角眼离我已经很近了，眼睛眯得更小，一脸□：“小娘子，今晚我们就洞房。”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突然划过，来不及惨叫一声，三角眼已经人头落地。
少年向前一步，横刀护在我身前。
领头的山贼倒抽一口冷气，颤颤道：“好快的刀。”
刀锋一闪，他已来不及说第二句话，漫天血花飞舞，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砍瓜切菜般砍向那些山贼。
金色的双眸泛出骇人的红光，眉间隐隐透出煞气，这是我第二次看他杀人，他杀人的时候，冷酷得象一头嗜血的猛兽。
他终于停下来，这时，我们眼前已经没有活人。
少年回过头，长刀眨眼间已经被他收入鞘内，看我的目光恢复柔和：“你没事吧。”
“多谢。”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我弯腰提起地上的包裹，抬脚往前走。
身后，他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一直这样陪我走下去。
我忍不住回头：“你总跟着我干什么，就算我救过你，你早就还清了。”
沉默了很久，他开口道：“这里到建康路不好走，我送你一程。”
我自嘲地一笑，摇摇头：“你是蒙古王子，怎么敢劳你大驾，我自己有脚，自己能走。”
他伸手拦住我，我绕过去，他又拦住我，双目对视，他的目光坦然而坚定。
心底悄无声息地逸出一声叹息，我道：“路在脚下，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语气虽冷漠，其实已经默许他的跟随。
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为什么答应和他同行，是因为他眼里的执著，还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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