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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离是个见过世面的,不但不惊讶,反倒振奋莫名,趁机迎上来,跟着霍侍中的脚步,边走边小声报告:“大人,属下打了苏文八十棍。他伤势很重,便是能活下来,只怕也会变成残废。”
容笑倚在霍去病怀中,将此话听得清清楚楚,眼睫却定定的,动也不动。
霍去病低下头,瞧她神色瞧了半晌,也看不出那是喜是怒,遂淡然一点头,表示知道了。
天离退了回去。
往前又行两步,见天离距离甚远,听不见这边的响动,容笑突然张口,冒出一句:“天底下,最不能得罪
的就是小人。”
霍去病明白她的意思,却不以为然:“一个小小宦官,能折腾起什么风浪?”
容马夫垂着长长黑睫,一字字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霍侍中皱眉看看她,忍不住想起上次李广利的事,记起容笑当时的毒辣手段,心头未免不喜,于是劝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战场上生杀予夺乃是无可奈何,平日里无须将每件事都处置得腥风血雨。消了气,便罢手吧。”
容马夫倏然失笑出声,抬起眼睫看向他,双眸湛亮,柔声道:“大人果然只是对小的下得去手!若换了大人的舅父受~辱,大人可还会如此讲话?哈哈,也对,小的一个无姓贱奴,如何敢自比卫大将军,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说毕,不待回答,自霍去病怀中一跃而出,轻轻巧巧站在雪地里,指指茅厕方向:“快到了!我自己过去。你背过身,不准看!”
霍去病不放心,想过去扶住她:“你现下有伤在身,腿脚不灵便,雪大难行,我怕你会摔倒。你放心,我送你过去后,只守在门口,不进去,万一有事,你还可隔门唤我!”
朔风里,容笑眉目如画,披着白色轻裘,裘角微卷,站在茫茫深雪中,浑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退后几步,摇摇头,她黑瞳闪亮,语意坚持:“大人且背过身去。”
霍去病拗不过她,一抿双唇,转个方向,面对主帐:“这回好了吧?”
容笑不应声,隔着仿佛永远浮在半空的鹅毛大雪,仔细端详他背影。
两年了,他果真长高不少,比起从前,更加英俊傲然。
这样的翩翩儿郎,任天下谁家的女儿碰上,都会一见倾心。
只可惜,两年前,将自己抛下地狱的,也是这个俊朗如神的背影……
霍去病听不见她的声响,背着脸,担忧开口:“完事了吗?怎么这么静?”
容笑站在冰雪中,见他想回头张望,忙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道:“别催我!你这么催人,谁解得出来?”
这口气也活脱脱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容甲员。
霍去病羞赧一笑,也暗骂自己心急,一刻见不到容笑就慌张至此,当真不成话。
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涩,又是惶然又是悸动,终于背着脸道:“好吧,我不催了。你慢慢来,不着急,有事便叫我。”
容笑答应一声,再无声息。
过了良久,雪越下越重,霍去病的双腿都快被雪花淹没了,容笑
还是没出现。
他穿单衣出帐,受不得这么长时间的寒冷,开始不停地打冷颤,忍不住又开始担心,背着脸喊道:“还没完事么?”
没有回音。
霍去病皱着眉头,又催一遍。
茅厕中仍是寂静无声。
一个念头猛然划过脑海,霍去病睁大眼睛,慌慌张张地转过身。
深雪中,他单衣拂地,跌跌撞撞地冲向茅房,用冻得僵硬的五指一把拉开茅房小门……
旁边的火把照得清楚,茅房内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
☆、069弯弓辞月破天骄:马厩
第六十九章马厩
姓容的不在?
姓容的那个混账……不在!
惶惶然冲到空地;向坡下一望,只见飞雪连天,深雪覆地,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辨不出半条人影。
霍侍中这才惊觉——
容马夫先前之所以挑三拣四选择白色大氅的确是有目的,不过不是因为嫉妒自己和李家姑娘的暧昧;而是一开始就铁了心要在雪地逃逸!
玄奴这当头一棒打得又准又狠,他怔忡了好久才回味过来。
方才在帐内以为玄奴嫉妒他和李雁的关系;他百般欣喜千般雀跃,谁知道从头到尾都是自作多情;人家玄奴压根没将这点暧昧□放在心上,不但冷眼旁观,弄不好还一直窃笑鄙夷……
这发现如此惊人;原本春~心荡漾的霍侍中便好似刚在温泉中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一上岸却被当头浇了一大盆雪水,冷热温差太大,害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寒风割面,他立感悲愤无限,恨不能肋生双翅,一掠而过太乙山,从一片白茫茫中揪出那个不识抬举的臭小子,掐住他细弱的脖子,将其活活捏死!
雪地上不见痕迹,显然是耽搁了些时辰,原有的脚印被新雪覆盖,掩去了行踪。
不过,霍大人仍是十分笃定从容。
毕竟,容马夫臀有重伤,便是拼命疯跑,又能快到哪儿去?
除非是用滚的。
此刻他唯一担心的是,雪深没膝,马夫腿脚又不灵便,万一摔倒在雪地里爬不起来,冻坏了可怎么办?
略一思索想明白了关窍,霍去病再不犹豫,穿着单衣直奔马厩而去。
大雪封山,除了马厩,一个马夫还有别的栖身之处么?
守在主帐的天离眼尖,不经意发现霍去病突然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坡下跑,连衣裳都来不及换。
知道事出有因,略略迟疑了一下便奔入帐内,他自作主张替侍中大人取了件黑色厚氅,又吩咐众兵士守住主帐,这才拔脚追了上去。
雪地步履艰难,踉踉跄跄狂奔到长长的方形马棚跟前,霍去病已经气喘吁吁,微汗透衣。
朔风一打,湿漉漉的衣裳冻上身,更觉冰寒浸体,忍不住便打了数个冷颤,牙齿也格格作响。
自马厩房檐下取了一支火把,擎着灼然火焰在马厩里面细细晃了一圈,这才确定容马夫并未躲在此处。
从前找着借口来过这里数次,本意是为了看马夫一眼,谁知
那人每次都避而不见,侍中大人少不得就有些忿忿不平,哪还有精神仔细打量这里的陈设布置?此时借着火把的光亮离近一瞧,不由得便有些唏嘘感慨。
先前燃着的马粪堆早被大雪埋得不知所踪,好在马夫细心,于风口处挂了几个自制的厚实草帘,这才将狂风暴雪给挡在了马厩外,护得马儿周全。长长的棚檐下,九百匹骏马被木栅隔成三排,温顺地贴近彼此,似乎在用体温暖着同伴。原本这些马须由十余名马夫来管理,霍去病当时一心打击报复,为了让人多吃些苦头,便将未央指派过来的马夫都给退了回去。
原本想着,没人捱得过这苦楚,那人累趴下,自然会来求饶,到那时还怕自己胸中一口恶气不除?
然而,出乎他意料,容笑倔得令人发指,闷声不响,弯腰一干就是两年多。
可以想见,若不是他今夜寻隙捉人,恐怕等到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也等不来容马夫的片语只言。
此刻默然站在长长的马栅前,虚空中仿佛晃动着一个身影,那身影纤细瘦弱,好似随时会被猛烈的山风给吹倒。
火焰被北风吹得长长短短,眼前的画面也变得恍恍惚惚——
别人在灯火通明的膳堂酒足饭饱;那人在山腰一隅忍饥受冻。
别人守着篝火,与同袍欢歌笑语;那人守着群马,用铁叉翻搅草料。
别人寝帐温暖,酣然入梦;那人独立凄寒,扫着无边无际的马粪,累得直不起腰……
眼睫坠着冰碴,重得就快抬不起来。
喷出的白气一点点凝成霜丝,随着偌大的雪花缓缓沉降。
许是冻得太厉害,紧握火把的手指轻轻颤抖起来,凉凉的胸口隐隐有股撕裂的痛,每一下喘息都刺得人发抖。
容笑不在这里。
容笑怎会不在这里?
茫然四顾间,目光落上水井附近的小草屋。
那是容笑的休憩之所,他知道。
疲倦地走过去,脚步蹒跚,倏然踩上个突起的东西,险些被绊倒。
他的脑子好像被冻木了,呆怔怔地弯下腰,轻轻拂去上面的积雪,想了半晌才辨认出那原来是扇“门”。
那门甚是简陋,以干枯的树枝为骨架,再将乱七八糟的稻草填绑其中,便算大功告成。
他僵硬地一笑。这门做得如此粗糙,那人以为立它于房前,还真能遮风挡雨么?
可是,费尽功夫制成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