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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有几个公差见方墨白动手,便认他是跟绿袍人一伙的,当下便冲过来,方墨白身后那两个钦差见他动手之时也已经站起身来,见情形一发不可收拾便想要曝露身份令他们住手,谁知道就在这时,段重言那两个随从见这些公差不由分说下了狠手,差点都伤了段逸,便先一步喝道:“都住手!我们是监察院段大人的人!”
方墨白正凝视段逸,忽然之间听了这话,身子一震,回头便看那两人,惊疑交加,心中想:“段大人?哪个段大人,监察院有几个段大人?”
那几个公差听闻,却分毫都不停顿,有人便道:“冒认官差,罪加一等!”竟又冲上来。
两个钦差拦在方墨白之前,紧紧地护着他,方墨白顾不上跟其他人纠缠,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回头,看着怀中段逸:“小家伙……他们说什么段大人?是哪个段大人?”
段逸道:“段大人就是段大人,是我爹。”
方墨白的心陡然狂跳不休:“段大人叫什么?你叫什么?”
段逸看看周围刀光剑影乱作一团的样子,又看方墨白,似乎觉得他不是坏人,就回答:“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叫逸儿……”
方墨白觉得自己的心在刹那又停下来,仿佛狂喜乍然降临,让他无法相信,他将段逸放在地上,握着他的肩头:“你叫段逸?真叫段逸?你爹是段重言,是不是?你娘是……纯明……”他叫出这个名字,觉得整个人汗毛倒竖。
“你怎么知道?你认得我娘?”段逸奇怪地看着他,说到后一句,却眼前一亮。
方墨白高兴地几乎忘形:“逸儿,你是逸儿!我是…… ”
于一片杂乱声中,方墨白正要告诉段逸自己是他的谁,却有个声音从楼梯口响起:“方墨白!”
方墨白回头,在打斗的人影之中,清晰地看到楼梯口那个人,一眼不眨仿佛怕错过什么似的盯着自己。
方墨白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心底有个声音唤道:“段重言。”
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乍见翻疑梦,相悲各问年……两个天涯相隔甚至几度阴阳相隔的人,忽然见面,却是在这种情形下,这场景比梦幻还更虚浮几分。
蓦地方墨白听到身边段逸唤道:“爹!”便要过去,方墨白将他拉住,一把抱在怀中,低头细看:这是他的外甥,是纯明的孩子,一瞬间,那仿佛永远带笑的眼睛里竟涌出泪来。
段重言的出现,让情形立转,到底是监察院里的官员,在楼梯口一站,几个公差便变了脸色,段重言收回目光,放眼四看,冷冷一哼,道:“都住手!”
他这边的随从先行停手,那两个跟随方墨白的钦差也停手跳到他的身边,其他公差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只有那绿袍人鲁豹一拍双手,哼了声。
段重言走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枚印信,在桌上一拍,道:“本官监察院佥都御使段重言,身负皇命出京前来此地,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持刀相逼,是想要公然谋害朝廷命官?”
此刻楼下尚有许多看热闹的百姓,更加上楼外的人听闻楼里出事,也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十几个公差见势头不对,当下齐齐跪地,领头一个道:“小人等实在不知大人是京内来人,只是听闻线报说,那曾经目无官长杀死同僚到了泰山落草为寇的鲁豹潜逃此处,故而前来缉捕,其他实属误伤,还请大人恕罪!”
段重言挑眉道:“我正要去见你们东平府的知府阴大人,鲁豹一事,也正是我要同他详谈的,不必你们在此插手!如今我有要事在身,此事完结,即刻就去知府衙门,你们更不必着急!事情我必然一件一件地都会同你们知府大人理清楚,还不速退!”
段重言几句话锋芒内敛,几个公差见状,他们只不过是奉命行事,不知对方身份胡乱做反贼砍杀倒也罢了,如今人家身份表明,他们胳膊扭不过大腿,哪里还敢造次?当下灰溜溜地收敛羽翼,沿着墙根儿低着头下楼去了。
一直等这些公差尽数离开,段重言先看方墨白一眼,方墨白才正把段逸放下,段逸撒腿就跑到段重言身边,段重言拍拍他的额头,段逸拉住他的手:“爹,你去哪里了。”
段重言看看他,又看看那边上的方墨白,恨不得就过去,然而此地还有个鲁豹,段重言便道:“你过去那边,那个人是你的……”
段逸睁大眼睛,段重言顿了顿,眼睛酸涩:“那是你舅舅,你过去陪他说话,我待会再去。”
段逸呆了呆,一时如梦似幻,段重言一个随从过来,把段逸领了过去。
段逸迟疑着走到方墨白身边,方墨白看看他,又看看段重言,此刻相见却不能相近,然而四目相对,却已经是万语千言了。
方墨白知道段重言身负皇命,这绿袍人鲁豹又是个关键人物,且性烈如火,耽搁不得,当下就不过去,只握住段逸的手,把他抱上旁边的椅子坐着,此刻两个钦差也坐下了,面色各异。
方墨白看看两人,便笑道:“可真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他乡遇故知。”
其中一个才道:“果真是可喜可贺的缘分,恭喜公子。”
方墨白笑道:“多谢多谢,承蒙吉言。”
另一个看看段逸,也觉得他生得可喜,就道:“都听说段大人的一个庶子,是极聪明伶俐的,瞧今儿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哪里是个小小孩儿该有的,难得,难得。”
方墨白听了三两句,只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段逸。此刻段重言已经请那鲁豹落座,便交谈起来。
段逸回头看看段重言,又看方墨白,道:“你真是我舅舅吗?”
方墨白忍不住握住小孩的手:“逸儿,我是你舅舅。”
段逸眨了眨眼:“可是……我听人家说舅舅去世了。”
方墨白心中有无限言语,却说不出来,又因这一句却勾起无限心酸,其中一个钦差便道:“段小公子,方公子福大命大,那些不过是流言罢了。”
段逸听了,就看方墨白:“舅舅,那你怎么没有去找我跟我娘?”
方墨白喉头一堵,眼中便更见了异样,两个钦差一看,他们都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便双双起身:“公子,我们去看看楼下光景。”当下离开这桌子,就到了旁边栏杆处,往下看去。
方墨白明白他们的意思,但是他能说什么?握住段逸的小手,从来都是坚强无比的一个人,嘴角扯了扯,那个笑竟然撑不住,眼中的泪无法控制地涌了出来,大颗大颗跌落。
段逸见他落泪,便问:“你怎么哭了?”
方墨白竭力咧嘴一笑:“哪里哭了?只不过……方才吃了个辣子,所以……”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才又道,“你娘还好吗?”
段逸想了想,便道:“你真是我舅舅吗?”
方墨白百忙里抬起袖子擦干了泪:“当然了,如假包换。”
段逸道:“舅舅,娘不见了,你能帮我把她找回来吗?”
方墨白一听,十分毛骨悚然,前一刻见了亲人,还仿佛人在云端,此刻,却又好像坠入地狱,“不见了”,这个说法可大可小。
方墨白浑身战栗,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段重言,才又问道:“逸儿,你说你娘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段逸又回头,看看段重言,见他正跟那鲁豹相谈状,并没看这边,才又回过头来,闷闷道:“府里头有人对娘很坏,偷偷地把娘卖了……”
方墨白一听这个,灵魂出窍:“你、你说什么?”此刻还心怀侥幸,以为段逸是小孩儿信口所说的,做不得数。
段逸道:“爹从宫里出来后跟爷爷说话的时候我听见的,爹说娘要是不回来,他就也不回段府里头住了。爹说……”
段逸还没有说完,方墨白心头冰凉,放开段逸的手,霍然起身,转身三两步走到段重言桌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拳先冲着段重言脸上打去。
只听得“彭”地一声,段重言猝不及防,被打得身子倒飞出去,竟撞上身后另一张桌子!段重言脚下还未站稳,方墨白纵身一跃,已经跳过去,攥着他的衣领将他死死压在桌上,厉声喝问道:“纯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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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段:唉,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