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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着碑文的指一顿,俯着身的少年微微地笑了起来,这笑容温和却也残酷:“好吧,明天中午,你让骆予桢将十万兵马点清,分出人手看紧点禁卫军,我们动手。”掌心慢慢收拢,缓缓立起身来,那一刻,身后的残阳如血,将他清雅的容颜染上火似的鲜红。
终于要到来了么?期望了这么多年,这一刻终于到来了么?母妃,你看着吧,我会让那个人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将江山握在手心,我会让那个人惊慌失措悔不当初。然后,拿朱家的江山,来祭奠裴家……
“好!”淮王一击掌,“兵力这方面予桢自会处理,你安心谋划吧!”
一侧身,嘴角却在冷笑,等到予桢控制了紫禁城,那时,也是你的死期了。翊晨,不要怪七叔心狠,实在是你太危险了,像你这么危险的人留在身边,这江山,我终究是坐不稳的。
“七叔自可放心,我行事,向来万无一失……”仿佛毫无所觉地应下,他依然淡笑。
七叔,你知道利用我的谋略,怎么就不曾想过我为什么肯为你谋划?看上了我的谨慎,难道没想过我既然谨慎又怎么会不事先想好退路?明日,就是你梦碎之时!
“那就预祝明日成功!”两人伸掌一击,相对而笑,心思却是各怀鬼胎。
明日,是否将会变天?
入夜,英王府依然一如既往,万籁俱寂。
烛火下,朱翊晨静坐沉思。计划已经定案,只是,是否还有遗漏之处?这等重大事件,决不能有任何疏失之处,否则,一步踏错,便会满盘皆输。
将所有计划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确定无误,才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眉心又微微拢起。
师姐……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京中?真的只是碰巧吗?还是早有预见?师姐在朝中为官十年,一度权倾朝野,说她对这个王朝了如指掌也不为过,如果她真的有所知晓而欲插手,自己该怎么办?若论朝中权势纷争,师姐当初完全凭着真本事一步步迈上权力颠峰,她的谋略决不容小觑,倘若她真的知晓什么,那就没那么简单了。
况且,师姐出现了,九叔呢?看样子,尽快行事是对的,必须趁九叔没来之前发难,否则,恐怕功败垂成……
“翊晨,你在吗?”清清雅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伸手抹过脸庞,确定无恙后前去开门。
“师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楚临风跨进门,依然是一身男装打扮,对他微微一笑:“今天天气有点闷,总觉得明天可能是风雨将至,有点睡不着。”
“是吗?”退开身,与她相对而坐,神经暗暗绷紧。
楚临风一点也不拘束地自己动手倒茶,指尖在茶杯精致的杯面上轻轻划过:“翊晨,你有点心神不定。”
“喔?”他垂下视线,“师姐为什么这么说?”
楚临风抬头,仔细端详他的脸庞:“别老是笑得那么勉强,看看你,明明是二十二岁的大好年华,却看来一副沧桑的模样。”
心中松了口气,朱翊晨露出浅浅的笑意:“相由心生,有些事经历过了,是很难放掉的。”他不过二十二岁,却已在战场上度过了十数年,经历过的生生死死,又怎么能忘得掉?
“记忆不必放掉,有时候只要明白了,一样很轻松。”
“这是经验之谈吗?”他淡淡勾起笑容,“师姐,你不一样了,半年前的你虽然风采依然,却也是一脸沧桑,如今却如此轻快……”
楚临风淡然而笑:“我的沧桑已经寻到了因,自然放开了,你呢?是不是已经知道原由在哪里了?”
朱翊晨垂下视线,望着她手中轻转的茶杯不语。
见他如此模样,楚临风悠悠叹息:“翊晨,你值得更好的未来,何不让自己活得开心一点?”
“未来?”他垂眸,淡然道,“师姐,我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定定地望着他半晌,楚临风终于点头:“好吧,你知道就好。”放下茶杯,她起身,“夜深了,我回去歇息,你也早点睡吧。”
“知道了。”看着她走出房门,朱翊晨合上门扉,深深地吸气。她到底察觉出什么了吗?为什么好像在有意无意地提醒着他?看样子,明日必须将师姐软禁在府中,免得出什么差错……
端起茶杯,将茶水灌入口中,情绪稳定下来。
该去迎接将至的风雨了。
天边微亮,清晨的空气中散发着清冷的粒子,即使没有风,依然清爽。
朱翊炎已在天亮前悄悄入城,此刻正藏身在一处小客栈内。
事情明显不对劲了,一入城,他便去探查了一下守兵,却发现原来的禁卫军已被悄悄换走,如今守城的士兵皆不是原来的禁卫军。是谁的人马?七叔的,还是翊晨的?
依目前情势看来,变故恐怕近在眼前,父皇的性命只在这几日之间,他们自然要趁太子登基之前动手。现在这京中,分明是他们的天下,一动起手来,紫禁城就在他们掌握之中。
不行,他必须尽快赶回宫中,否则一旦变故发生,就无法阻止了。
就在这里,门外忽然传来声音:“客倌,有人找。”
他吃了一惊,难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发现了?定了定心神,他开口:“是谁?”
门被轻轻地推开,一袭白衣出现在门口,那人浅笑悠然:“是我。”
这一天的京城,注定是不平静的。从清晨开始,人们就能看见城里城外军队来来去去,那些盔甲整齐的正规军,个个军容肃整、衣冠鲜明,于是纷纷猜测,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没错,这一天,确实有大事要发生了,而这件事,将会以传奇的形式载入史册。
乾清宫的一处偏殿,仁举帝悠悠转醒,发现床畔已有人守候,却不是随侍一旁的总管。
他睁开眼,目光浑浊地看了看,而后低哑地开口:“哦,原来是翊晨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朱翊晨的脸上,凝着冰霜,微微低了低头:“儿臣参见父皇。”
颤颤地抬了抬手,仁举帝半睡半醒:“免了,今天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一大早就来见朕?”
“是,儿臣有事想问父皇。”垂眸遮去目光中的杀意,他静静立着,“儿臣想问父皇有关母妃与裴家的事。”
话音一落,重病中的仁举帝陡然睁开眼睛,怔然半晌,吃力地喘了口气:“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件事,难道你母妃没有告诉过你吗?”
“母妃当然说过,只不过,儿臣想从父皇口中再听一次。”
“是吗?”呆了一会儿,他终于叹了口气,“既然你想听,父皇就告诉你吧。”
苍老的声音缓慢而清楚地在殿内响起:“二十二年前,朕刚刚登基,意气分发,一心想着成就旷古的基业,成为万世传颂的明君……”忆起当日的雄心壮志,再看今日无功无过地收场,不由地感慨。
“那个时候,朕皇位还未坐称,朝中各种势力纷纷争权,朕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巩固皇位。裴家是书香世家,历代为官,出了不少正直之臣,当时,你舅舅裴文彦任职左都御史,裴家风光一时。”当日的裴家,有女在宫,有子在朝,何等地风光,岂料后来不过一道圣旨,所有的荣耀全部灰飞烟灭。
“你母妃能诗能文,兰心惠质,又是如花的容貌,朕当时倾心不已,几乎日日夜宿卉容宫,即使她腹中有了你,也不曾稍离。”
裴妃,那个叫裴卉容的女子,曾经是京城多少王孙公子为之倾心不已的绝代佳人,却也做了后宫中的一只金丝雀,高贵,却也不过沦为玩物……
“朕登基后不久,你便出生了,你是朕为帝后的第一个皇子,又是裴妃所生,朕当时高兴得几乎想立你为太子。”如果后来没有出事,也许今日的情形会大大地不同吧?六皇子朱翊晨,必然会从小受尽宠爱,又哪里会小小年纪便被扔到漠北大营,难以回京?
“可是,后宫中争宠何等激烈,你母妃虽然聪慧,却本性纯良,以致后来遭人诬陷、百口莫辨。朕登基之后,徐太师就将他待嫁的女儿送进宫来,便是后来的徐妃。徐妃年轻气盛,又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被人比下去,从此便将你母妃视为眼中钉。”
转过头,目带愧疚地看着他:“当时朕觉得徐妃年纪小,不懂事而已,也就没有理会,谁料到,突然有一日,徐妃密告皇后,说你母妃有不轨之举。”说起来,后宫中这些小小的诡计根本算不得厉害,可是在那个特定的环境中,却能掀起风雨。
“徐妃带着皇后进入卉容宫,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