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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绍三人一愣,旋即笑了。
“丹娘做的?”陈四老爷问道,“果然好。”
“对啊,是我做的,程娘子改动了一下。”陈丹娘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陈绍笑着摇头。
“好,好,丹娘进益了。”他说道。
“是啊,娘子也说我做的好呢,她还帮我亲笔题写在墙上。”陈丹娘高兴的说道。
陈夫人此时送客归来,招手唤陈丹娘出来。
“新年将至,裁衣来了,去量衣裳。”她说道。
新年新衣对小孩子永远是最大的诱惑,陈丹娘高兴的出去了。
“母亲,我也要做程娘子那样的衣裳。”
孩童的声音在门外渐渐远去,屋内父子三人重新看字。
“这首诗倒也似是孩童口吻。”陈绍说道,一面捻须。
不过他可不认为女儿说的是真的,或许是在且亭寺见了这句话,小孩子家还分不清什么是我的和我见过的。
“不过,配上这字可不再是孩童口吻了。”陈四老爷说道。
陈老太爷看着字久久才点头叹气。
“竟然是五种从未见过的字体。”他说道,“且合字而韵,五字道尽七情六欲,似是看尽世事的老者,但却收以铮铮少年豪气,唯一可惜臂力似乎不够,未达真髓……”
说到这里摇头感叹。
“我这是让人抄写的,还是只得其表不得其韵。”陈四老爷说道。
“果然不知谁人所作?”陈老太爷看了一刻,又问道,
陈四老爷点头。
“始终无人承认。”他说道,一脸的遗憾,“真是可惜可惜。”
“或许是一心赴考,待明年三月过后,便会知晓。”陈绍说道。
如此优秀的书法,待大考之时,必然暴露于天下。
陈老太爷和陈四老爷点头。
“该不会,真是程娘子写的?”陈老太爷忽的问道。
陈绍和陈四老爷失笑。
“父亲,那程娘子都不写字的。”陈绍说道。
每次说药方,都由婢女书写,听曾伺候过的仆妇说,这娘子日常也是由婢女念书来听的,许是不识字的,何谈写字。
陈老太爷也笑了,这等字体,神韵,没十几年功夫是写不来的,这程娘子不过十四五岁,难不成生下来就开始习字?
“待我好了,亲去看。”陈老太爷说道,看着凭几上的字。
程娇娘走出门,一直在不远处的周六郎便驱车过来了,这让陈家准备相送美人的少年们很是失望恼火。
“防贼一般,真是辱人,老陕周果然粗俗无礼。”他们咬牙说道,看着美人坐马车而去,心内很是叹气,“可怜,可怜。”
婢女倒没觉得可怜,她掀着车帘,看着周六郎。
“六公子,劳烦送去玉带桥的宅子。”她说道。
周六郎没说话,扬鞭催马前行。
婢女坐了一刻,掀起车帘向外观看,吓了一跳。
“六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她一把掀起车帘,竖眉问道。
视线所见,竟然是城门外大路阔阔,冬日荒野凄凄。
今日难得艳阳天,又是冬闲时刻,进城出城的人熙熙攘攘。
婢女惊讶之后,见周六郎没有回答,她便哼了声。
“欺负我家娘子一介女子弱无力,算什么本事。”她说道,甩下车帘,坐回去。
车内再次安静无声。
周六郎攥着马鞭,抬手狠狠的一甩,马儿在熙熙攘攘的大路上疾驰而去。
疾驰了将近半日,马车才停下。
“下车,到了。”周六郎在外说道。
婢女掀开车帘子,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所。
“这位公子,您是先定了位子的?”两个伙计跑来,一个问话,一个准备牵马。
周六郎点点头,报上名字。
“神仙居?”婢女看着旗幅念道,一面回过身,“娘子,这地方似有些熟悉。”
程娇娘下车,也看了眼四周。
“公子,娘子,这边请。”伙计热情的喊道。
周六郎抬脚前行,偏此时店里有人涌出来,将一个妇人一把推到。
“臭要饭的,活的腻歪了,又来这里撒泼。”几个伙计骂道。
那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婴童,推搡之下,发髻散乱,婴童也啼哭不止。
路人立刻让开,唯恐惹祸上身。
“看在他爹给你们做了一辈子的份上,把工钱结了吧,等着救命钱。”妇人歪倒在地上,哭道,伸出手。
“李家娘子,你这话说的,你家男人已经两三月没上工了,哪来的工钱?”一个伙计喊道,“我们这里是饭馆,不是善堂。”
妇人抱着孩子哭,叩头。
“求求掌柜的,先借几个钱……”她哭道。
这边乱乱,自然引来无数注视,以及指指点点。
从内里疾步走出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身后跟着两个长随。
“干什么干什么。”他怒目喝道。
“七爷,李大勺的浑家又来了…”一个伙计忙说道,指着地上哭的妇人。
那妇人看到他,顿时又爬起来,跪步上前拉住男人的衣角。
“窦郎君,窦郎君,求求你,我家男人病的厉害,求求你给了工钱好看病。”她哀求道,“就看在他从十几岁就跟着老太爷的份上,救他这一命吧。”
男人先是听到就不悦,待被这妇人拉住衣角,带着几分嫌弃几分震怒,抬脚就踢开了。
“打走!”男人喊道,“如此黑心,竟是要害我家生意不成!”
妇人被踢开,手中不稳将婴童摔在地上。
孩子的哭声尖利,听起来格外凄然。
进出的人不由侧目,连店里的人都探头来看热闹。
“说的好像我家的店都是你家男人的功劳似的,已经不干了,还要什么工钱,有这么欺负人的吗?”窦七喊道,一面急忙忙的抖了抖衣衫。
“你这人,怎的欺负妇幼?”
一个男声喊道。
这吵闹间,并没有阻止周六郎程娇娘的脚步,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店门口。
世间无奈事众多,岂能人人如意。
这个男声从店内传来,伴着说话,一个年轻郎君站起来,旁边还有两个人试图拉住他。
“元朝,莫要多事。”
那年轻郎君甩开拉住自己的人,疾步出来,与程娇娘擦肩而过。
程娇娘停下了脚。
☆、第四十四章 何物
程娇娘停下脚步,周六郎停下回头看她。
“娘子?”婢女低声询问。
怎么了?
程娇娘转过头,看着门外。
“郎君,我怎么欺负妇幼了,难道因为她妇幼,我就只能笑脸相迎,要钱给钱了?”
“是啊,郎君,你不知道情由,莫要乱讲。”
“这女人来闹好多次了,已经不在我家做工了,怎能还给工钱!”
门外窦七以及伙计们纷纷对年轻郎君说道。
“不管情由如何,怎么对妇幼动手?”年轻郎君说道,一面伸手虚扶,“你号称神仙居,你如此做,神仙如何能居?”
真是酸腐的读书人!
窦七皱眉,随着考期临近,京城读书人越来越多。
“神仙居不居的,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公子你说了算。”他冷笑一声,手一挥,“将人轰走,再来闹,送官府告讹诈!我开的饭馆,又不是善堂!”
年轻郎君甚是气氛。
“此等做派,如何配上美味之名!”他说道。
窦七乐了,回头看着年轻郎君。
“正是,别脏了郎君的嘴。”他笑道,伸手一指,“这位郎君高洁,不屑我家,如此空出位子,哪个愿意去吃?”
此言一出,门外等候的好些人乱哄哄的喊起来。
“我。”
“我。”
年轻郎君脸色很是难看。
窦七哈哈大笑。
“几位请!”他大声喊道。
事已至此,年轻郎君的两个同伴只得走出来,门前一阵热闹,果然有三人进去了。
“元朝,你这脾气可真是…”同伴之一摇头苦笑道。
韩元朝冲二人施礼。
“是我扰了大家雅兴。”他说道。
那抱着孩童的妇人此时也站起来,一面拭泪,一面对韩元朝胡乱叩头。
“是奴家扰了郎君们的雅兴。”她哽咽说道,“是奴家扰了郎君们的雅兴。”
韩元朝忙虚扶,其他二人也忙请起。
“这是怎么回事?”韩元朝问道。
“我家男人自小就在这饭馆做厨子,直到老太爷去世了,七爷接了手,又兴起这新花样,改了名字,我家男人恰好受了风寒,想歇息几日,七爷便辞退了他,我家男人一气之下病情又重了,如今已经起不得身……”妇人一面哄着孩儿,一面哽咽说道。
“如此,并不欠你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