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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走出没两步,却被晋王给叫住了,将右手握成拳放到嘴边咳嗽了一下,方带着几分笑意低声道,“不过,你姐姐的话你也别忘了,实在忍不住,你不是还有几房姨娘吗?反正关了灯都是一样的……或者,你不愿意去姨娘们那里也行,只别叫你姐姐再看见就是了,哈哈哈哈……”后一句的话尾音还未落下,车辇已箭一般驶了出去,显然是防着傅城恒恼羞成怒下黑手,只留下一串让他听了大为光火的笑声。
晚间去老太夫人屋里请安吃饭时,孔琉玥本来想回明后日她打算回柱国公府一趟之事的,想着此事还没先问过傅城恒的意思——虽然这是内宅的事,她又是长房的当家主母,要去哪里只需回过婆婆即可,但毕竟傅城恒才是她的“直属上司”,怕自己真越过他回去了,惹来他不悦,于是忍住了没说,打算晚上待他回来,问过他的意思后,再决定要不要去回老太夫人。
不想这一等,便直等到二更将尽,方等回了满身酒气的某人来。
傅城恒进门时,孔琉玥已经换好了一身家常衣服,在灯下看那本《天工开物》。
听得门口小丫头子报:“侯爷回来了!”她忙放下书,起身迎了上去行礼,“侯爷回来了!”又命白书叫人去把小厨房一直煨着的醒酒汤端来。
傅城恒的脸看起来有些红,眼神也有些朦胧,不复往日的清明。他一进门便一边解着衣扣,一边往净房走去,“我要沐浴!”
孔琉玥见状,只得上前帮他脱了外袍,又吩咐人准备了浴汤,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跟进去,而是叫了晓春和知夏进去服侍。
好在傅城恒虽然一身的酒气,甚至到还算清醒,等到洗完澡出来,除了脸仍有些红之外,倒也没有多少不堪的醉态,眼神看起来也清明了不少。
彼时醒酒汤已经端来了,孔琉玥这次不好再假丫鬟之手,只得自己端了上前递给他,“侯爷,喝碗醒酒汤罢,不然明儿早起该头疼了。”
傅城恒大着舌头,语气里依然带了几分醉意:“粘糊糊的,我不要喝!”竟难得有了几分孩子气。看得孔琉玥既好笑又诧异,想不到一向不苟言笑的某人喝了酒后,会是这幅模样!
只得耐下心来继续哄道:“侯爷还是喝一点罢,明儿还得早起上朝呢,不然该头疼了,万一到时候在皇上面前打起瞌睡来,可怎么样呢?”
傅城恒神色一顿,几乎是飞快地撇过了头去。他原本只有五六分酒意,在路上又已去了一二分,彼时只剩下三四分,按说这三四分酒意,还远远不足以让他乱了神志什么的,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其实是很喜欢放纵自己沉醉在半醉半醒的微醺之中的,所以才会放任自己在孔琉玥面前露出了难得的一面。
没想到她竟然说起担心他明儿御前失仪的事来,她虽然是说者无心,他却是听者有意,一下子就想到了晋王之前曾说过的话‘更甚者,万一她在皇后娘娘面前打起瞌睡来,可怎么样呢?’,不由瞬间有些尴尬又有些难堪,只得撇过了头去。
孔琉玥见劝不转他,只得命人将醒酒汤撤了,然后说道:“侯爷这会子不想喝,那我仍叫人煨着,侯爷什么时候想喝了,再喝也使得。”扯过被子给他盖了,趁机说起后日回去柱国公府之事,“……外祖母和舅母们的意思,是难得府里能有这样的喜事,因此打算摆几桌酒搭一台戏,请熟近些的亲朋们乐呵一日,让我若是得闲儿,且回去逛逛。”
傅城恒闻言,想也没想便答道:“这些内宅的事情,你以后只要回过祖母就好,不必特意告诉我了。”
话音刚落,猛地想起尹淮安来,忽然又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得太痛快来,但说出去的话就好比是泼出去的水,是万难再收回来的,只得暗自想着后日要不要找个人去把尹淮安给弄出柱国公府,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孔琉玥没想到他这么干脆,不由怔了一下,才有些恍然的想到,也是,对于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男人来说,内院的事都是他们不该过问也不屑过问的,他会是这种态度,倒也不足为奇,不然怎么会说这个时代的主母们,都对自家后院有着近乎绝对的自主权和控制权呢?
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的,但见傅城恒已经闭上了眼睛,想着他喝了酒,必定是害乏了,孔琉玥于是轻手轻脚的退出外间,又看了一会儿书,估摸着他已经睡熟了,才复又轻手轻脚的回到内室,吹了灯,挨着他躺下,慢慢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去给老太夫人请安时,孔琉玥便又将事情回了一遍与老太夫人知道。
老太夫人呵呵笑道:“既安心请你,你只管回去便是。”又吩咐卢嬷嬷,“记得给你大夫人备一份上好的贺礼,明儿跟出门的人,也要妥当的。”
“是,老太夫人。”卢嬷嬷忙应了,孔琉玥则忙屈膝道了谢,然后去了景泰居。
太夫人今日看起来又“好”多了,瞧得孔琉玥进来,笑着嗔怪道:“你这孩子,我不是叫人去说了不必过来的吗,怎么一大早又过来了?”
蒋妈妈在一旁笑道:“这也是大夫人的孝心虔,太夫人您就别怪罪了。”
太夫人笑道:“我哪里是在怪罪她,我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孔琉玥忙笑道:“母亲和蒋妈妈严重了,孝顺母亲,原便是咱们为人媳应当应分的。”
正说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回太夫人,四爷请安来了。”
太夫人听说,脸上的笑容更深,也更真心了几分。
就见一身浅蓝色长袍的傅颐恒大步走了进来,先给太夫人见过礼后,瞧得孔琉玥也在,忙微红着脸也给孔琉玥见了礼。
太夫人便问起他学业上的一些事情来,“……明年秋闱你能不能高中,就看这接下来一年时间的努力了,你可万不能松懈了。不过,也别抓得太紧,累坏了身子,咱们这样人家,虽说以科举出身才是最好的出路,但万一真考不上了,也没关系,总跑不了恩荫的,你切记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傅颐恒一一应了,“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复习功课,争取明年下场时一次便考中,为您再争一个诰命回来。”
虽然太夫人身上已有了一品夫人的诰命,但那是靠着老侯爷来的,依例她还可以靠儿子出息了再挣一个诰命,虽然后一个诰命要比前一个低得多,但双诰命在身,是何等荣耀之事,因此太夫人听完小儿子的话后,脸上的笑容便越发大了,拉着傅颐恒的手微红着眼圈笑道:“好,那娘就等着我儿给我再挣一个诰命回来了!”
孔琉玥在一旁看着这幅母慈子孝的情形,不由暗想道,太夫人虽然待傅城恒和晋王妃不善,待自己的两个儿子却是没的说,这也难怪,人都是自私的,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待继子女胜过待自己亲生儿女的呢?
由近及远,孔琉玥忽然想到,那天晋王妃曾说过傅城恒第二任妻子蒋夫人当年是因为私自催产,所以才会丢了性命的,她不由疑惑起来:按理说其时傅城恒虽然还不是永定侯爷,只是世子,但蒋夫人在府里也算是除了老太夫人、老侯爷、太夫人和傅城恒之外的第五人了,且她又是其时正名正言顺主持中馈的太夫人的娘家侄女儿,就算是傅城恒不喜欢她,她毕竟有了身孕,母凭子贵,可以说在府里横着走也不为过,她为什么要冒险催产呢?要知道一个不慎,可是会危及母体和孩子,造成一尸两命惨案的,而事实也的确证明了她此举的错误,不但她丢了性命,还害得洁华孱弱成那样儿!
85…3
难道是有人不愿意看见她顺利生下孩子,暗中想要对她不利,被她知道了,所以才铤而走险,狠心走了那一步险棋?
那那个人会是谁呢?孔琉玥的脑子里忽然浮现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忙将这个念头强压在了心里最深处一个几不可见的角落。
回到新房,孔琉玥第一件事便是将梁妈妈叫来,低声将自己的发现说与了她听,末了吩咐道:“……好生打听打听此事,省得将来咱们也不小心重蹈了那样的覆辙。”
兹事体大,梁妈妈忙敛神应道:“夫人放心,我一定弄清楚此事。”
打发了梁妈妈后,孔琉玥无事可做,于是拿了《天工开物》在手,但许是心情烦躁之故,她看了半天依然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想来也是,《天工开物》本就枯燥无趣,常人连心情平顺时尚且不容易看进去,何况她彼时正烦躁着,自是越发看不进去了!
正郁闷之际,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回夫人,外院账房上的张妈妈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