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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背被手掌笼罩,火热灵力轻易穿透小松鼠身躯,将阴寒鬼气丝丝缕缕剥离。开阳运功极为小心,未伤到他如今微弱经脉半分。
单致远亦是随他运功而迎合,大周天几番运转,便愈加松快起来。只见些微黑影自他身躯中脱离,缓缓渗入药汤,又被药力尽数化解,消弭于无形。
过了许久,木桶中水温渐渐降低,鬼气终于被被尽数祛除干净。单致远便放松,懒洋洋伸长四肢,舒服贴着开阳下腹,缓缓收功。
那小小的后爪却仿佛踩到了一块火炭,烫得他倏地收回爪子。
随即便了然于心。丹田位于脐下三寸,适才后爪触到的,自然便是开阳大人的极乐之根源了。
他一时鬼使神差,竟又悄悄伸长后肢,重新踩在那肉块上试探。巨龙蛰伏,半软却炽热,同他小爪子触碰的感受,新奇非常。
单致远心头狂跳,好奇转头去看,暗沉泛绿的药汤中,一块阴影魏然静默在腿间。以他如今尺寸对比,爪下那当真是个庞然大物,险些同他个头一般大小。
单致远只觉五雷轰顶,随后身躯上浮,已被捞出了水面。
开阳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便未曾开口问他那般乱碰的意图,只是自桶中起身,绕出屏风。掐个法诀便驱走了一人一松鼠身上的水分,又将单致远放在案几的铁笼中,方才重新穿上了内衫外袍。
整饬完毕,将长发束起,开阳又回头,见那松鼠背对他埋头,趴在笼底,只露出毛茸茸的褐色尻尾,不由眉头一挑,往笼中扔了一个松塔,“先前在水中为何一直乱动?”
那小松鼠灵巧翻身抱住松塔,利落叼出一粒松子,开口道:“吱。”
开阳嘿然不语,见那小松鼠啃得欢快,又听帐外传来一名修士声音,只道有事相请,他便拂袖出了营帐。
待开阳离了营帐,单致远方才丢开松子,长舒口气。总算躲过窘迫一刻,好在这松鼠皮毛蓬松,脸红也能全部遮挡。如若不然,他却当真是要无地自容到死了。
单致远得了肉身,总算可以行动自如,只是仍离不了开阳身周十丈。花了几日熟悉练习,也不再一味吱吱乱叫,也能同他人正常对谈。
这松鼠体格娇小,诸多不便,向四面看去,个个皆是庞然大物。却好在总算不用孑然一身,除却开阳无人理会。
乐松村中,人人对他友好,更有那些女修同凡人女子,望过来时视线满是爱慕缠绵,叫单致远受宠若惊。他身为人身时,却从未受到过如此众多的爱慕,不想成了松鼠,反倒魅力大增。
这却是单致远想得左了。
女子无论仙凡,生来爱娇,见了如此灵动乖巧的宠物怎会不动心。若非开阳日日将他带在身边,从不假旁人之手,只怕早被众人抱去天天□□。这喜爱之情,同男女爱意,却并无半分关系。
如今乐松村已初具规模,遭遇敌袭时更不必次次依赖开阳武力。眼见这些修士有了自保之力,单致远便开始心痒,几次怂恿开阳前往万渡城。开阳却道:“不必心急,时机一到,自然便去了。”
彼时正是午后,万里无云,空山静谧。开阳盘坐在后山古松下清理龙牙。单致远坐在一旁,正起劲啃一颗松子。这乐松村四面长满千年古松,结的松塔中,松子颗颗饱满,洁白清香,也算乐松一绝。
开阳寡言,单致远也无话可说,一人一鼠相对无言。这闲静气氛却迟早有被人打破的一刻。
为表对冷剑仙的敬意,乐松村但凡有大小事,皆会派人前来通传,故而那半空一道身影便早如家常便饭,落在开阳面前。正是一名凝脉修士,年轻憨厚,行了个礼道:“剑仙大人,师父与村长有请。”
那修士名叫罗平,跟随师父玄阳子修行多年。玄阳子乃炼器高人,武力单薄,却依旧德高望重,如今在乐松村中,亦是极为得人心。
开阳闻言,只略略点头,抄起单致远放在肩头,踏上飞剑回了乐松村。
村中议事堂内,此时却气氛凝重,人人神色各异,视线闪躲,竟全不如往日那般。
这诡谲场景落在开阳眼中,他却依旧不动神色,昂首阔步,穿过大厅,在主座落座后,方才问道:“何事?”
那玄阳子鹤发苍颜,一身百衲道袍,干瘦矮小,慢吞吞站起身来,左右手心向上,朝开阳拜了三拜。
他行的是三跪九叩,五体投地的大礼,乃是凡间对神明最崇敬的拜礼。
开阳眼神渐渐暗沉,却依旧高踞主位,受了三拜。
周围人见他不闪不避受礼,神色坦然,隐含倨傲,脸色亦是渐渐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貌似略抽风_( :3」∠)_求不砸砖咳咳= =
单致远依旧在卧槽卧槽卧槽……
第64章
大厅之中;一时静得鸦雀无声;惶恐不安的气氛;浓得仿若化作冰霜凝结。
不知是谁起了头,陆陆续续便响起布料麻葛摩擦的窸窣声;厅中上百的修士凡人,便仿佛风吹麦浪;一个接一个跪下。
单致远被开阳放在扶手上;居高临下看去,便只见成排后脑勺,黑压压一片。就连七十高龄的村长也在长孙搀扶下;颤巍巍离了主座;跪在众人跟前,“不知神明降世;草民罪该万死,求上神恕罪。”
开阳只道:“不知者不罪,平身。”
村长依言而行,其余人却依旧跪在地上,眼神中多有畏葸。那老人又咬咬牙,拱手问道:“却不知上神尊号?”
开阳低垂眼睑,看向扶手上的松鼠。那松鼠正襟危坐,两只小爪收在胸前,正专注看他,视线交汇时,竟叫他看出那黑亮圆眼中的担忧。
他既然前尘尽忘,原先所作所为,便不去关心。虽然单致远先前隐晦提过,开阳恶名在外,神憎鬼厌,万民避之唯恐不及。
直至眼下,他仿佛才明白了神憎鬼厌四字的含义。
尽管如此,这玄衫的剑仙却依旧语调也未曾变换半分,“吾乃兵革之神开阳。”
若说一石激起千层浪,却并非如此。开阳此言,有若巨岩重重砸进池塘,将池中堵得严严实实,连半点浪花也翻不出来。
大厅中气氛,便更沉郁几分。仿佛泰山压顶一般,七分畏惧,两分惊慌,还有一分隐藏极深的厌恶。
单致远顺着雕有蟠桃莲花纹的松木椅窜到椅背上,向四周看去,就连最初遇到的钟大力等人,后来死心塌地敬仰冷剑仙,如今也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神色。
祸星现,天下乱。
如今岂非正是天下大乱?
传说根深蒂固,影响深远,也难怪众人要将这乱世的责任推到开阳头上。
单致远却不料自己如此快便一语成谶,那些爱慕景仰的目光,果然立马就变了。
眼下这一幕,同他误落幽冥鬼城之时,何其相似。
只是一则年代久远,如今凡界同神界之间早已阶层分明,天神比幽冥城时地位更高出许多,自然不会有人胆敢如那时般怒骂驱赶。
二则,冷剑仙斩妖除魔,善待百姓,种种行为早深入人心,却也叫许多人动摇不已。
故而在震惊与迟疑之中,众人却只是一味屏息静气,不敢做多余动作。
就连那村长亦是身形摇摇欲坠,面无血色,仿佛一眨眼又苍老了二十岁。
玄阳子尚算镇定,又俯身下去,额头贴在地砖上,“玄阳子参见上神,求上神怜悯。百姓如蝼蚁,生存不易,上苍尚有好生之德,如今祸星临世,妖魔作乱……”
单致远越听越是怒火中烧,这言辞竟是将开阳打成了戕害苍生的罪魁祸首。他再按捺不住,蹬腿一跳,便落在开阳肩头,耳朵尾巴竖起老高,细声道:“你这老道,信口开河!开阳可曾害过尔等性命?若非冷剑仙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这乐松村早被妖兽占据,又几人能存活?如今却一叶障目,轻信传言,抹黑恩人……”
怎奈这小松鼠嗓音太过细小,那玄阳子隔得又远,中气十足,声音在大厅中隆隆回荡,将他声音全数掩盖。
那许多人又尽皆垂头跪拜,不曾看见开阳肩头,一只灰褐松鼠上蹦下跳、指手画脚。
单致远怒斥了许久,方才察觉自己演了半天的独角戏,顿时丧气已极,默默坐在开阳宽阔肩头。
头顶却落下一只手掌,轻轻摩挲。
而后景物又在视野里下沉,原是开阳站起身来,向门外行去,一面继续揉搓那小松鼠脑袋,“我带你去寻回肉身。”
众人被他气势所慑,所过之处,人群如潮水般自觉分开。
开阳既不解释,也不发怒,只是目空一切,无论修士百姓,无一人能入他眼中。
这些人的善意恶意,厌憎喜爱,本就同他全然无关。
单致远被他如灵宠般轻抚,一时间思绪繁杂,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安坐开阳肩头,离了议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