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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孙克通,禀告兆惠,大军粮饷已经运到兰封,因黄河泛滥,恐要稽延数日,方能到达云云。陈家洛把公文交给徐天宏,说道:“这件公文虽然重要,可惜对咱们救四哥之事没什么关系。”徐天宏一看,喜容满面,说道:“总舵主,这真是送上门来的大宝贝。咱们相助木老英雄,救济黄河灾民,都着落在这件公文身上。”他跳下马来,走到那军官面前,把那公文撕得粉碎,笑道:“你不论到兆惠那里,还是回到兰封?失落了军文书,都是杀头的吧罪名?要命的自己逃吧。”那军官又气又吓,说不出话来,想想徐天宏的话确是实情,无可奈何,脱下身上军装往水里一抛,混在灾民群中去了。
陈家洛已明白了徐天宏的意思,说道:“劫粮救灾,确是一举两得之事,只是大军粮饷必有重兵护送,咱们人少,如何干这大事,愿闻七哥妙计。”徐天宏在他耳旁轻轻说了几句,陈家洛大喜,说道:“好,就这么办。”当下分拨人手。周仲英率领周大奶奶、周绮、徐天宏混入兰封西门,只待城中火起,就杀死守城官兵,放灾民入城;无尘率领杨成协、章进、蒋四根在北门行事;赵半山率领卫春华、骆冰、石双英在南门行事;陈家洛率领孟健雄、安健刚、心砚在城中心放火。各人化装灾民,分头向四处灾民宣称明日午后兰封城内发赈济钱粮,每人银子一两,麦子一斗。次日傍晚大伙混入城中举事。
各人接了号令,自去化装,散布谣言。到得次日上午,兰封城内已涌进数万灾民,混乱不堪。县令王伯道见情势有异,叫捕快抓了几名灾民来问话,都说今日发放赈济钱粮,所以赶来领取。王伯道忙下令关闭城门。此时十传百,百传千,四乡灾民大集,城内城外黑压压一片,万头耸动。王伯道差人传谕并无此事,众人那里肯信?
那知县王伯道见灾民愈聚愈多,心中着慌,亲到东城石佛寺去拜见驻扎在寺中的总兵官孙克通,请他调五百名兵丁在城内弹压。孙克通道:“小将奉兆将军军令,克日将粮饷运赴回疆,只要稍有失闪,就是灭族的罪名。不是小将不肯帮忙,实在军务重大,请王大人原谅。”王伯道再三恳求,孙克通只是不允。王伯道无奈,只好辞了出来,到得街上,有些灾民已在鼓噪起来。刑名师爷冯山苍道:“东翁,这件事非这个不行。”他双手拱起,做了一下元宝的姿势,王伯道道:“只好如此。”回衙拨了一千两银子,叫冯山苍送到孙克通那里,说是慰劳士兵,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五百名兵丁就在各处巡逻起来。
天将入夜,忽然县衙、监狱、和街上几间大商号同时起火。王伯道忙督率衙役捕快救火,正乱之间,一名公差气急败坏的奔来报道:“大……人。不好了,西门被灾民打开,成千成万的人都涌进城来了。”王伯道心中只是叫苦,手足无措,忙叫:“备马。”带了衙役往西城察看,走不了半条街,道路已被灾民塞住,无法通行。只听见灾民中有人叫道:“在东城石佛寺发钱粮,大家到石佛寺去啊!”众灾民迎面蜂涌而来。王伯道大怒,喝道:“奸民散布谣言,给我抓来审问。”两名衙役应了,呛啷啷抖出铁链,往一名身裁瘦小、口中大嚷大叫的领头灾民头上套去。那人一将铁链一把夺过,反手一挥,一名衙役的脊骨登时打折,大叫:“咱们要吃饭啊,又犯了什么罪哪?”王伯道见不是路,回马就走,绕到南门,迎面又是一群灾民拥来。冯山苍道:“东翁,这些人饿极啦,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咱们还是到孙总兵那里去避一避,他有兵!”王伯道点头称是,正行之间,只见在城中巡逻的兵丁纷纷逃窜,一个道人手执宝剑,一个胖子挥动铁鞭,一个驼子舞起双斧,一名大汉挺着铁桨,随后赶杀过来。那些兵丁逃得慢的,都被砍瓜切菜般杀了。
王伯道混在兵丁中间,逃向石佛寺去。兵士认得是知县大人,开门放他进去。那时寺外灾民重重叠叠,围了数层。灾民中有人大叫:“咱们的救济钱粮都被狗官吞了。发钱粮哪,发钱粮哪!”众灾民齐声高呼,声震屋瓦。王伯道不住发抖,连说:“造反了,造反了!”孙克通究竟是武官,颇有胆量,叫兵士把一道梯子架在墙上,他爬上梯去,高声叫道:“是安份良民,快快退出城去,莫信谣言。再不退去,我可要放箭了。”这时两名副将已带领弓箭手布在寺墙之上。
灾民纷纷鼓噪,孙克通叫道:“放箭。”一排箭射了出去,登时有十多名灾民中箭倒地。众灾民大骇,转身就逃,只见践踏妇孺,呼娘叫儿,乱成一片。
孙克通在墙头哈哈大笑,笑声未毕,灾民中有人捡起两块石子,投了上来。孙克通身体一侧,避开了一块,另一块却从腮边擦过,只感到一阵痛楚,伸手一摸,满手是血,不由得大怒,大叫:“放箭,放箭!”弓箭手一排箭射出去,又有十多名灾民中箭。
灾民惊叫声中,忽听两声呼啸,只见两个又高又瘦的汉子纵上墙去,也不知他们怎样,三四名弓箭手随即被他们掷下地来。灾民愤恨弓箭手接连伤人,涌上去按住狠打,有些妇女更是乱撕乱咬。
这时红花会群雄早已混在灾民群中。徐天宏本意让官兵多作一些威福,使灾民愤怒不可遏止,然后一鼓作气,攻进寺中。忽见常氏双侠跳上墙头,不禁又惊又喜。骆冰舞开双刀,跟着跳了上去,挨到常赫志身旁,问道:“五哥,见到四哥了么?他怎样?”常赫志了骆冰上来,很是惊奇,道:“咦,四嫂你也来了?四哥见到了,你放心。”骆冰一听,精神大振,可是因为欢喜过度,反而没有力气厮杀了,跳在墙外坐倒,扶住了头一定神。章进和心砚忙来看视,连问:“怎样?受伤了么?”骆冰笑道:“没事,五哥说见到四哥了。”
再看墙头时,只见卫春华、杨成协、周绮、孟健雄都已攻了上去,正在与官兵恶斗。不一会寺门打开,蒋四根和孟健雄从寺中奔出来,向灾民连连招手,大叫:“大家进来啊!”众灾民一涌而入。寺中官兵先还挥动兵刃乱斩乱杀,后来见灾民愈来愈多,又有一批武艺高强的人混在中间,统兵长官接连被杀死了好几名,大家乱了手脚。但仗着人多,手中又有兵器,灾民们倒也不敢十分逼近。
孙克通舞动大刀,带着几名亲兵在墙头拚死恶斗,边打边退,忽觉耳旁风生,后背心一阵酸麻,大刀当啷啷跌落墙下,自己双手不知怎的已被人反背擒住,又觉得项颈中一阵冰凉,一个声音在脑后喝道:“你下令叫官兵抛下兵器,退出庙去。”孙克通稍一迟疑,项颈中一阵剧痛,原来竟是一把刀架在颈上,那人轻轻把刀拖动,在他项颈中划破了一层皮。到这地步,孙克通那敢不依,只得高声传令。官兵们见总兵被一个白衣少年擒住,动弹不得,他既有有令,何必再拚性命,各自抛下兵器,退出庙去。众灾民齐声欢呼。
陈家洛抓住孙克通,跳下墙头,走进大殿,只见五开间的殿上堆满了一袋袋的粮食,再到里殿看时,一车车的都是银鞘子。
石双英把县令王伯道掀到陈家洛面前来听他发落。陈家洛道:“你这狗官,我问你一句话。”王伯道颤抖着声音道:“大王请问。”陈家洛笑道:“你瞧我像大王吗?”王伯道道:“我该死,说错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陈家洛微微一笑,不答他的问话,问道:“你是两榜出身吗?”王伯道道:“不敢,不敢。”陈家洛道:“不敢什么?你既是进士,胸中必有才学,我出一个对子给你对对。”他折扇一挥,秀眉一扬,笑道:“你对得出,饶你一条狗命,对不出呢,嘿嘿,那就不客气了。”众灾民听红花会群雄告谕,说不久就可分发钱粮,俱都安静了下来,这时又听说知县被擒,红花会总舵主正在考较他的才学,都觉好奇,围成一圈,千百双眼睛集中在王伯道脸上。陈家洛道:“你听着,这上联是这样:“俟河之清,人寿几何!却问河清易?官清易?””王伯道满头大汗,想了半天,说道:“公子,你这上联太难了,我……我对不出。”陈家洛答道:“也好,不对也罢。我问你,是黄河清容易呢,还是官吏清容易?”王伯道忽然福至心灵,说道:“我瞧天下的官都清了,黄河也就清呢。”陈家洛呵呵大笑,说道:“说得好!这样,你快召集吏役,把这些钱粮散发给灾民。喂,总兵官,你也帮着点。”
孙克通和王伯道两人好生为难,军粮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