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钱冰从怀中取出那小盒来,那点苍少年喜容满面,但舌根一阵麻木,竟说不出话来。
钱冰将盒子打开,拔开玉瓶塞子,那少年深深吸了一口真气,只觉精神振奋,他见钱冰要将灵芝液给自己服用,连忙摇手阻止,嘴巴也闭得紧紧地不肯开口。
钱冰道:“这药灵效,兄台伤重,正好服用。”
那点苍少年隔了半晌,一口气运通全身,他苦笑道:“天下再没有能救我的灵药,兄台不必多费事。”
他见钱冰不信,便接着道:“我中了武当单大侠一记沉拳,内脏早就破碎移位,本来早就完了,仗着我学过一点崆峒秘技化血大法,提着一口真气,任凭伤势恶化,支持到现在,已是灯火油尽的了。如果我不勉强支撑,说不定还有希望,但我可不愿被人活捉,也不愿我妻子担心。”
钱冰见他有条有理的说着,几乎便不象一个伤重之人了,那点苍少年又道:“这灵药请兄台交给内子,她就在林中,从此向左转再向右转的一棵古树下。”
钱冰道:“我是送还失物,这药交给兄台好了。”
那少年苦笑道:“兄台定以为我人好好的,其实已是……已是魂离躯壳,随时便死。”
他双目盯着钱冰看,神光炯炯,钱冰被瞧得好不自在,他放下药盒,转个头几乎想立刻便走。
突然一声闷吁,钱冰再回过头来,那少年目中光彩尽散,全身不住发抖,神气极是痛苦。那少年额声道:“兄台大恩,只有报诸来生了。”
钱冰正待开口扣问,那少年挣扎着道:“小弟与……与兄台……交浅,原……原不应……深言……但目今别无他法,只有请求……请求兄台……兄台一事。”
钱冰紧张地问道:“何事?”
那少年张大口再也说不出话来,钱冰一时慌了手脚,那少年却是无法言语,只急得汗水直流。
那少年长叹一声,忽然拍拍两声,也不知从那里来的一股神力,双掌往河边大石捎去,只拍得石屑粉飞,双掌齐胫而拆,人也倒在地下。
钱冰不由呆了,他定了定神,只见那少年双目紧闭,已是气息断了。他很天真的想到在客舍中听镖师所说的话,撬开那少年齿关,灌了几滴灵芝液,编了好半天,却是毫无影响。
林风愈疾,黑暗中枝叶横飞,钱冰手扶着那少年的尸体,终于愈来愈冷,忽然风声中传来“巧妹”的呼唤:“大哥,你快……快回来哟!”
钱冰如梦惊醒,他活了这大年龄,这才第一次见到死人,死者却又在自己怀中,偏偏又长得和自己那么相象,真足够使他六神无主的了。
他沉吟一会,将那少年尸身藏在石后,依言向巧妹存身之处走去,走不多远,便见一棵大树下,张着一个小小帐幕,幕中闪闪着油灯的昏光。
钱冰在帐幕之前站了一会,里面“巧妹”又在呻吟,钱冰忍不下心,掀开帐门,硬着头皮冲了进去,只听见巧妹似梦呓般的声音道:“大哥,你到那去了?你……你忍心不让我……见最后一面么?”
钱冰在灯光下,只见一个年青少妇昏昏沉沉睡在树叶铺好的榻上,她虽在病中,但天生玉容花貌,美而且艳,不见憔悴,真瞧得人眼花目弦。
钱冰瞧着瞧着,眼睛再也移不开,他天性潇洒,那里是好色之徒?但那少妇实在生得太美,简直就是集天下美好容颜于一身,钱冰想到昔人“硕人篇”中,赞美卫公之妻“巧笑情兮,美目盼兮”真觉得加诸这少妇身上实在恰当不过,心中竟起了一个怪念头,希望那少妇张开秀目笑一笑。
“巧妹”呻吟半天,又昏了过去,钱冰再不犹豫,扶起“巧妹”,将整整一玉瓶灵芝液都灌了下去,他手挽巧妹瘦肩,但却柔若无骨,鼻端一阵阵香风袭袭,竟分不出是灵芝的清香,还是那巧妹身上郁香。
他心中胡思乱想,从来没有如此乱过,过了半晌,只觉那巧妹气息渐渐平稳,沉沉睡去,心中一安,轻轻把她安放榻上。
他心想救人到底,便守在帐中看“巧妹”病况变化,过了两个时辰,“巧妹”仍是昏然不醒,钱冰心中发急,要想推醒她,却见她睡态安详,此刻艳光微敛,竟象天仙一般美好。
他无聊地在帐中走到帐外,又从帐外走到帐中,只见那树叶铺成的床榻竟是做得非常仔细,最底下铺的是软草,草上再铺一层嫩叶。上一层是干叶,最上再铺上一层垫毡,榻边切得整整齐齐,不见一根乱枝杂草,那点苍少年重伤之下,还能如此细心替妻子布置休养之所,此人之沉着,对妻子的凝爱,真是世间少有的人。
直到长夜将雨,那“巧妹”才悠悠醒来,她双目睁开瞧着钱冰道:“大哥,我作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钱冰漫声道:“是么?”
巧妹见他反应冷淡,睁大眼睛满是迷惑之色,钱冰瞧了一眼,只觉她此时容颜如西子湖畔,蒙蒙烟雨,妩媚之处,真令人心底领受,又怕美景无常,不敢久看。
巧妹又道:“大哥,你要听我梦中的故事?”钱冰点点头,巧妹道:“我梦见我们两个人在一条长路上走,从早到晚不停的走着走着,总走不到头,那恶山恶水,险阻重重,好象就在眼前一般,大哥,有你在身旁,我虽走得很累很累了,但心中并不害怕”
钱冰听得怔怔出神,巧妹又道:“那路实在太远了,我们从没有走过,路上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也记不清楚啦,后来,后来走过一条独木桥,你先走过,我才走到一半,那桥忽然从中而断,下面是万丈悬崖,我又没本事凭空跃过,大哥,天又黑了,你却一个人向前走我心里这才害怕,一急之下,用力一跳,真象腾云驾雾一般,好容易脚落实了,却再也找不着你,我一急便醒了。”钱冰心中一阵惨然忖道:“难道这梦便是凶兆?巧妹,巧妹,你是永远找不到你大哥了。”
于是钱冰默然,巧妹道:“大哥,你怎会离开我一个人走,哟,奇怪,我心怎么不痛了?”
钱冰道:“巧妹,你已服了灵芝液,药到病除了。”
巧妹又惊又喜,她知自己这多情夫婿,从来不会骗自己,但忍不住又问一句道:“大哥。是真的么?”
钱冰点点头,忽然身上一紧,巧妹张开双手,紧紧的抱住他,伏在他怀中哭泣起来。
哭了很久,直到早上的天光已透进帐幕,巧妹才收泪了,钱冰胸前衣襟湿了一大片,晨风吹过,触体生寒。
巧妹十分抱歉地道:“大哥我真欢喜得傻了,您瞧我们应该欢天喜地,我怎么倒哭了?”
她回悲作喜,颊边新泪未干,可是神色喜气洋洋,明艳耀人,钱冰此时,便是铁石心肠,也不忍告诉她真情了。
钱冰想起那点苍少年尸首还在河边,当下说一去河边打水来煮,一个人走到河边,将那少年尸首扛在肩上,心中不住发毛,行到一处高地,便用少年佩剑,挖了一个大洞,将他葬了。
钱冰望着自己一手堆起来的新土堆,心中真是百感交集,死的人是一死百了,活的人还是生活下去,有一天当巧妹发觉自己是冒牌的,那她还有勇气活么?
想着想着,只觉巧妹大病新愈,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立刻告诉她,只有先搪塞一段日子,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再回到河边打了一罐水,回到帐里,巧妹已着好衣裳,长裙曳地,说不出仪态万千。
巧妹忽道:“大哥,你身上伤好了么?奇怪,你这衣服我从没见过啊!”
钱冰一怔,马上流利地道:“巧妹,你服药后一睡便是两天两夜,我那衣服全身都是血,早就忘丢到河里了,又到镇上去做了一套。”
巧妹道:“大哥,你那药从那里找来的?’”
钱冰自小说话从不打诳,这时心想既已扯了一个谎,必须继续圆场,当下装作得意地道:“我真糊涂,我抱你逃跑,顺手便将那瓶灵药塞在你衣袋中,哈哈!最后总算给我想出来了。”
巧妹无限怜惜地道:“大哥,你一定运尽了脑神,真可怜。”
钱冰心想干脆将此事圆得天衣无缝,当下又道:“这药也真灵,巧妹不但你多年心疾治好了,就是我一身外伤,伤口只涂了几滴,第二天便愈好无痕。”
巧妹笑道:“我昏昏沉沉一点点也不知道,大哥,医生说我活不过廿岁,哈!现在不一定啦。”
她也是少年人心性,这时死里逃生,只觉得一身轻松,那生离死别种种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