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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这个剽悍大汉,东看看,西看看,却没有询问什么,忽然走出大门,扬长而去。
沈陵松了口气,又等了一会,总捕头刘定华推门进来。
他见沈陵没有死,又是惊讶,又是欢欣,道:“沈老弟,你们到底搞什么鬼?”
“一场无妄之灾,连我自己也搞糊涂啦!”沈陵耸耸肩道。
“依我看来,今夜之事,可大可小,闹大了的话,我老刘只好等着人头搬家。”刘定华苦着脸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陵故作不懂地问。
“什么意思?”刘定华愁眉不展地道:“哼!圈子里的人也出现了,我处置如稍有不当,脑袋非搬家不可。”
他所称“圈子里”,是指“宫里”的意思。
沈陵心知这回当真可能连累了这位新交的朋友,颇感歉疚,但自己的秘密绝不能泄露。
“你别发愁,我连夜逃到别处,永远躲起来就是。只要我不露面,他们就不会查究了。”
“你有把握躲得过他们的耳目么?”
“当然啦!我只不过是大名府的一个小吏,认得我的人有限得很,我随便往那儿一躲,只要不碰见那个家伙,就没事啦!”
他说到这里,胸中充满了杀机,敢情他已联想到如果能暗中杀死那个使剑的人,危险就去了大半,余下还有一个可虑的人,就是那个右眼角有胎记的女子,但好在她有此明显的特征,不难查出,亦杀以灭口。
刘定华可没有觉察这个友人眼中射出的可怕光芒。
“不错,你躲起来,我也把这个隐藏起来……”刘定华沉思道。
他并微微扬手,可是握着拳头,所以不知道他捏着什么。
沈陵敏感地猜想他拳中一定藏着老陈想传递的情报,登时大为焦急渴望,恨不得马上抢过来瞧瞧。
他表面上却装出一点也不在意,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话,说道:“老刘,我往哪儿藏起来好呢?”
刘定华想了一下,道:“当然是远走高飞,到南方去,越远越好。”
沈陵心生一计,道:“对,就是这样决定,我这一去今生今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你重聚,咱们就在这里握别……”
他边说边伸出手去,声音和态度都非常诚恳热情。
刘定华也伸出手来,但却先将手中之物,换到左手,才与他相握。
在这一瞬间,沈陵已看见那是一张纸条。
“唉!你说的不错,咱们当真是后会无期了。”刘定华感慨地道:“我的朋友,又少了一个。”
沈陵觉得自己老是想着那张纸条之举,实在太过意不去,于是决心暂时忘了此事,恳切地握住友人的手。
诚挚的友情,暂时温暖了他的心,使他在这惊涛骇浪和波诡云谲的日子中,感到无限窝心与宽慰。
可是,那张纸条,他还是忘不了。
他本想坦白地把看一看那张纸条的渴望心情,坦白告诉刘定华,请求他给自己瞧瞧。
然而他在江湖中打滚了这么多年之后,深知人性的奇妙。
例如拿目前这件事来说,刘定华的冒险庇护,已经足以说明他为人的尚情重义,可是沈陵若是郑重和坦白地要求他交出纸条让他看看,刘定华的反应,不是不肯,而是很郑重地探询原委,方始决定要不要交出。
这是因为沈陵的态度,引起刘定华的疑虑,所以加以重视之故。
沈陵决定玩一点手段,以求达到目的。
“你手中的纸条是干什么用的?”
他装出不在意的样子问道。
“是捡到的……”
“哦!”沈陵淡淡哦了一声,道:“你还有闲情逸致捡废纸玩么?”
“这是在死者手里捡到的呀!”
“给我瞧瞧。”
他说这句话时,仍然是不大感兴趣的声调和态度,可是他内心却非常紧张。
他故意淡漠含糊地索取这张纸条,完全是避免引起对方重视的一种手法。
刘定华道:“没有什么看头……”
沈陵听了这一句,那颗心顿时向下一沉。
幸而刘定华已经伸手摊掌,现出那张已皱成一团的纸条,接着说道:“你要瞧就拿去吧!”
沈陵心头一阵狂喜,面上可不敢有丝毫泄露,同时伸手去接的动作,也不敢太快。
那纸团,终于到了他手中,他暗暗舒了一口气,同时以感激的心情,念了一声佛号。
他展开纸条一瞧,但见上面写着八个字,写的甚为工整,那是:
“灭烛留客,乐在其中”八个字。
沈陵皱眉道:“他这话无聊得很……”
“哪是什么意思?”刘定华问道。
“上句是说姐儿让他留宿之意,下一句乐在其中可不必解释啦!”
“哈哈!”刘定华反而仰天一笑:“若是如此,那一个男人不会得过快活的,他说的倒是真话。”
沈陵随手丢掉那张纸条,以表示他完全不把这张纸条当作一回事,但他脑筋却转得飞快。
他迅速忖道:“这张纸条,大概是老陈准备在没有机会与我当面说话时,便交给我,何以见得呢!因为一则这张纸条的字迹,十分端正工整,可见得是慎重考虑过之后,才小心写下的,如果不是有作用在内,何须写得如此郑重?二则他临死之时,还捏在手中,可见得本有传递之意……”
既然要他留宿妓院,他今晚就不能离开此城了。因此他须得设法说服刘定华,使他也认为有改变计划之必要才行。
他故意沉吟一下,才道:“刘兄,你看我现下离去,会不会碰到那些人?”
“这倒是很有可能。”刘定华点点头道。
“不如这样,我索性躲在此地,过个一两天,再乘夜逃去,你看可使得么?”
“此地人多眼杂,而且人人都能来,只怕不甚稳妥。”
“对方也必定会这么想,认为我若是没死,必定想法子逃得远远,岂敢躲在人人可来的妓院中?所以我若是躲在一个靠得住的姑娘的房间里,他们一辈子也找不到。”
“你瞧那一个姑娘靠得住呢?”
“你去办你的事,我有办法。”
他把刘定华支走之后,立即从后窗翻了出去,离去之前没忘记拾起那张纸条。
仗着熟悉地形,以极迅速的身法,溜到一座院落中。
他绕到一扇窗子后面,定一定神,侧耳倾听了一阵,四下没有可疑的征兆,这才松了一口气,设法窥视屋内。
这扇窗户,不管有没有关上,都难不住他,而他所以如此小心,是因为前院的血案现场,仍留有相关人员,甚至还有东厂的密探隐身监视。
是以他目下绝不可发生任何意外,尤其是他好不容易又获得老陈的情报线索,更不可失败。
屋内灯火明亮,他的目光从窗缝中透入,只见银灯之下,一个妙龄少女正在更衣。
她这刻不但把外衣脱了,连内衣也解了一半,露出骨肉均匀的身段。在灯光下,肌肤如雪,令人遐想。
沈陵心中暗叫声不妙,眉尖为之大皱,但他的目光,却舍不得移开。
那个女子不知如何掉转身子,竟变成向着窗户。因此,沈陵此时把这个绮年玉貌的美女,一览无遗。
她以极优美的动作,脱下了内衣,把另一件宽松的便袍穿上。
沈陵透一口气,心中暗道:“老天爷保佑,别叫人发现我扒在窗户上偷窥才好。”
他恨不得赶快进去,为的是怕被人看见踪迹。
偏偏这个身材健美,面目妩媚的女子,正在更衣。如果他一闯进去,她准会惊得尖声大叫,以致惊动了别人,这便是他不敢贸然入屋之故了。
现在她虽已穿上衣服,但外间不知有人没有?所以他仍然不能冒失,还须咬牙熬下去。
那个女子终于走出内间,接着传来杯壶轻碰和倒茶的声音。
沈陵不敢再迟疑,轻轻揭开窗户,溜入房中。
他迅既藏身床尾的帘幔里,摒气静息等待。
过了一阵,低微的步声传来,接着听到一声呵欠。
沈陵从帘缝中望出去,但见入房之人,只有那美女一个人,此时大为放心。
他知道自己如贸然出去,那美女定会骇得魂飞魄散。
因此他低声在帘后叫道:“小芳,别害怕,我是沈陵……”
那个名叫小芳的美女,仍然免不了吓了一跳。接着看见沈陵走出来,这才透口大气,浮起了笑容。
沈陵向外间一指,低声问道:“有人么?”
小芳摇摇头,长长的秀发向两边飞扬,风姿绰约。
“你怎么偷偷躲在这儿?小莉可知道?”
“她不知道。”
小芳咬住嘴唇,娇魇上的表情,似嗔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