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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坐下。
蒋妩一直随行其后,起先见他不言不语走的极快,后见他闷声坐着像个负气的孩子,就知道必定是发生什么大事叫小皇帝心里郁闷了。他这样游戏人生的人也有郁闷之日,定然是碰触到他的底线。
蒋妩站在一旁,垂眸不语,尽量稀释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小皇帝的怒气波及。
谁知小皇帝沉思片刻,却是猛然看向蒋妩,哼了一声,“跪下!”
蒋妩怔愣,毫不犹豫的提裙摆端正跪下,叩首道:“皇上息怒。”
听雨和冰松二人也都跪在蒋妩身后。
守在门口的四喜见情况不对,悄然溜了出去。
小皇帝怒瞪着蒋妩,骂道:“你干的好事!”
“皇上息怒,妾身不知如何触怒皇上,还请皇上明示。”
“你不知道?若非有你,英大哥怎会转了性子!若非有你。又怎么会……”话音戛然而止,控诉的语气最是容易暴露人的脆弱,所以小皇帝咬紧牙关,眼望着蒋妩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朕知英大哥在乎你。就偏要在这里惩罚你!”
豁然起身到了庑廊下,指着院中道:“给朕滚到那跪去!不跪够一个时辰不许起身!”
蒋妩蹙眉,他分明看出小皇帝眼中有狂乱的情绪,一个少年,在心智不成熟又是怒气最盛之时,做事往往不受人控制,更何况小皇帝一直骄纵,谁敢与他说个不字?
蒋妩眼疾手快的阻止了冰松开口求情的话。
他若真定了要处罚谁,趁气头上开口只能叫处罚变的更重。君要臣死臣尚且不能不死,何况她一个女流之辈。
蒋妩叩头。沉默走到院中跪下。
九月中旬的京都,午后时分很是炎热,院中原有一棵大柳树,可树荫这会子又遮蔽不到院子当中。蒋妩就只能跪在大太阳底下。
听雨焦急,斟酌道:“皇上。我们夫人有了身孕,着实不宜在毒日头地下罚跪,皇上请三思啊。”
小皇帝听闻蒋妩有了身孕,原本面色是有松动的。可后头一句寻常的“三思”,却叫他刚略压下的火气又一次升腾而起。
“怎么,就连霍府的丫头都敢给朕指手画脚了!”
“婢子不敢!皇上息怒!”听雨和冰松哪里还敢继续求情,生怕小皇帝发了龙性儿越发加重了惩罚。只得一左一右跪在蒋妩身旁。
蒋妩倒觉得无所谓。她素来不怕这些,从前严苛的训练中就有被俘后如何面对酷刑还要守口如瓶,是以她会打人,也很会挨打。如今不过是晒晒太阳罢了,又没有人打她,简直比前世舒服的太多。
她现在好奇的是皇上为何会动这么大的气。
才刚小皇帝字里行间都在怨怪她。好像因为有她在抢走了他的“英大哥”,才发生了什么叫他不如意的事。仔细想想,或许是霍十九因沉船之事做了什么,触了小皇帝的逆鳞。
小皇帝索性在廊下倚栏而坐,双手放在双膝握拳。面沉似水的死瞪着蒋妩。蒋妩居然没有求饶,如此淡然的面色,难道真的不怕他?
现在好了,一个小女子都敢对他这般,还指望旁人?他这个皇帝做的也太窝囊了!
有随行的内侍给小皇帝奉了茶。
皇帝接过茶碗,一看奉茶的人不是小魏子,心里一阵难受,起身狠狠将茶碗掷在蒋妩面前。
瓷器破碎的声音尖锐,碎瓷飞溅,茶汤殷湿一块地砖。
“给朕跪上去!”负手在廊下踱步,骂道:“好,好好!不是一个个都当朕是好性儿可以欺负的么!连你一个妇道人家都敢如此藐视朕!”
他以为蒋妩会求饶,可是蒋妩却毫不犹豫的就起了身,向前走了两步朝着满地碎瓷又跪了下去。
他惊的双眼圆瞪,容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女子……难道真的不怕吗!
见蒋妩唇角都没有抽一下,依旧是垂眸跪的端正,小皇帝一时觉得泄气。这样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叫他找到发泄气愤的感觉,反而让他感到挫败。
他这个皇帝做的真的太窝囊……
冰松和听雨二人早已泪流满面,却不敢出声,生怕激怒了皇帝再做出更大的处罚来,就只低头垂泪。眼看着地上的碎瓷片染了血,浸透了蒋妩浅色的裙裾,二人心急如焚,默默念着侯爷怎么还不来。
人果真是不禁叨念,刚这样想,外头就有四喜气喘吁吁的回道:“皇上,金国殿下与锦宁侯来了。”
小皇帝似毫不意外文达佳珲也在此处,只坐在廊下哼了一声别开眼。
蒋妩察言观色,越发明白了。
霍十九先一步进了院中,眼见着蒋妩跪在碎瓷上,当即怔愣,随即上前撩起袍摆,也不顾地上是否有碎瓷就双膝落地:“皇上。”
小皇帝眼看着他不避开碎瓷,明摆着是故意而为,怒火更炙。
可在文达佳珲面前,他也不好多言,别开眼不看他。
文达佳珲眼见着霍十九与蒋妩并肩跪在碎瓷瓦子上,后头两个婢女哭的抽抽噎噎,心知这毕竟是燕国人的事,他不好理会,就道:“原来是燕国陛下在此,既然您有事要办,我自不好叨扰,这便告辞了。”
小皇帝随意道了句:“不送。”
文达佳珲也浑不在意小皇帝的态度,担忧的看了蒋妩一眼,才快步出去了。
小皇帝依旧坐在廊下,半晌说了句:“不相干的人,都滚。”
内侍们与听雨、冰松和四喜等人都急忙起身,鱼贯退下。
偌大园中就只剩下霍十九夫妇与小皇帝三人。
小皇帝起身,望着霍十九膝下的碎瓷,怒道:“那地上的破茶碗你看不见吗!”
“臣看见了。”
“那你不知往一边儿闪开再跪,诚心给朕添堵是不是!”
“皇上息怒。”
小皇帝双手握拳,半晌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皇上息怒。”霍十九面色如常的叩头:“臣不敢。”
他越是这般云淡风轻,小皇帝越气,怒吼道:“朕才升了你的官儿,你就敢杀光朕的亲信,连小魏子你都不放过!”小魏子可是自小与他一同长大的!
蒋妩闻言惊愕,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霍十九。
原来是为这个。怪不得今日没看到小魏子,原来是已经被霍十九给“灭口”了。
“皇上。”霍十九磕头,道:“臣不敢逾矩。那些人必杀。”
小皇帝猛然背过身,就有两行热泪落了下来,双手在背后紧紧握拳。
霍十九抬头望着小皇帝倔强的背影,似已经了解他的心情,叹息道:“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你们一个个的做了事儿,就只会叫朕来息怒,你们若真是为朕考虑,就别做啊!来人!”
“奴才在!”
一个面生的小公公站在院门前。那公公生了中等身高,皮肤白净,面容秀气,才十六七岁的模样儿,生的极为漂亮。
小皇帝吩咐道:“景同,吩咐下去,朕要回宫!”
霍十九倏然一震,“皇上……”
“你不必多言!难道朕要去哪里还要你来指挥不成!”一甩袖子,小皇帝飞奔下了丹墀,越过蒋妩与霍十九就走向院外。
那名叫景同的内侍就亦步亦趋的跟在皇帝身后,领着宫人离开了。
竟都不叫霍十九与蒋妩相送。
小皇帝一走。听雨和冰松就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扶着蒋妩的胳膊让她起身:“夫人,您没事儿吧!?可觉得哪里不舒坦?”
蒋妩借力刚站起身,不等走路,就被霍十九横抱起来:“去取药来。”
他膝上也有碎瓷片嵌入血肉,走起路来火辣辣的疼。可这会子皮肉上的痛处对他反而是好的,起码能叫他心内安静下来,清醒一些。
将蒋妩放在方才皇帝坐的榻上,霍十九墩下,撩起她染血的裙裾,露出里头雪白的双腿来,双膝果然都有数道口子,还有碎瓷扎在肉上,伤口已不流血,可红肿了起来,在她白玉般的腿上显得触目惊心。
霍十九拧眉,“妩儿,你受委屈了。你且安心,皇上只是迁怒。他不会真怎么样的。”
蒋妩低头,自己往下拔大片一些的碎瓷,伤口又有细细的一道血丝留下:“我没什么不安心的,你也快坐下,叫他们伺候你清理伤口。”
☆、第一百零六章 画押
她自行拿下嵌入肉中的碎瓷,伤口又流下鲜血,蜿蜒的鲜红血渍在她白腻的肌肤上形成鲜明的对比,叫见者心惊肉跳。可她却没事人一般还要去抠出下一个。
霍十九背脊发凉,一把拉住她的手,拔高声音道:“你别乱动,待会儿叫人帮你清理伤口,你自己这样,万一有碎瓷嵌进肉里发炎起来是好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