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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氏心里不免担忧,生怕蒋学文又直言进谏,上来那个倔牛的脾气当殿撞柱子。
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变的紧张起来。
一家人用了午膳,就各自去午歇。
蒋妩回了出阁前的卧房小睡了片刻,又看了一会子闲书,就听外头银姐高声道:“老爷回来了。”
蒋妩忙下地,由听雨和冰松二人服侍梳好头,敞门去前厅。
蒋学文已穿了常服,正接过乔妈妈端来的白瓷茶碗,抬眸,恰看到蒋妩进门来。
蒋学文素来知道他的子女容貌都是出色的,想不到绫罗裹身,梳妇人发髻斜插金步摇的蒋妩会如此明艳。
他的心一瞬纠痛。放下茶碗,道:“妩姐儿回来了?”
“爹。”蒋妩笑吟吟给蒋学文行礼:“多日不见,爹气色很好。”
蒋妩大婚受伤,蒋学文并未探望,到今日他们已有月余不见。
蒋学文颔首:“你身上可好了?”
“已经无大碍了,只是失血过多,御医嘱咐好生调养便无恙。”
蒋学文又问了蒋妩一些生活的琐事,蒋妩一一答了。字里行间,蒋学文便听得出蒋妩已与霍十九成了真正夫妻,且霍家人对蒋妩很好。
他心里矛盾更深了。
若是为了蒋妩好,他应当现在就收回之前所言,要女儿专心与霍十九过日子,幸福一天就是赚来的一天。
可是……
或许不必他收回那些话,霍十九就要命丧黄泉了。
于国家,霍十九死了是大好事。
但他的女儿岂不才成婚就要成寡妇了?
“爹?”蒋妩疑惑蹙眉:“今日突然上朝,可是有事?”
蒋学文犹豫片刻,道:“你跟我来。”
蒋嫣与蒋晨风才进门,蒋妩就跟蒋学文起身走向书房。二人只得侧身让开,均很疑惑。
掩好房门,蒋学文才道:“金国使臣今日来到我国,主张和谈。”
“和谈?”蒋妩惊讶,“好端端的,又没开战,和谈个什么?”
“金国要与咱们大燕签订三年和平条约,约定三年之内相互之间不准开战。”
蒋妩闻言,在临窗铺设官绿色坐褥的罗汉床坐了,略微思考,道:“恐怕是金国老皇帝不久于人世,新储未立,恐大燕趁机攻打锦州和宁远,收复失地还不算,怕他们到时也无暇顾及边关。若要丢了城池那便是将脸丢到家了。”
蒋学文早知蒋妩聪慧,此时已不惊讶了,笑着颔首道:”正是如此。”
“我倒觉得和谈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咱们小皇帝成长起来。也足够大燕休养生息,且既称之为和谈,就一定会有条件可谈,大燕可以趁机与金国开出条件。要回锦州一代重要的城镇。”
蒋妩慢条斯理的说罢了,笑着问蒋学文:“爹,清流一派是不希望此番能成功与金国签订条约的吧?”
蒋学文心下一动,笑道:“妩儿为何这样说?”
蒋妩分析道:“先前爹不是与清流一派与仇将军商议主战夺回失地吗?我想只要是打仗。就要动银子,只要动银子,就会牵扯出英国公纵容手下借贷国库银子的事来。此番金国人来签订三年的和平条约,岂不是与爹的想法背道而驰?”
蒋学文深深望着蒋妩飞扬入鬓的剑眉和朗若星子的杏眼,感慨道:“妩儿为何不生为男儿。”
蒋妩噗嗤一笑,“那也要问爹娘啊。”
一句不着调的玩笑,将方才紧绷的气氛冲淡了。
蒋学文也是笑,“坏丫头。其实你分析的不错,我的确不希望和谈成功。一旦签订了条约。不但皇上休养生息。英国公也只会日益壮大而已。”
略微沉吟,蒋学文才道:“这事也不该瞒你,今日朝堂之上。九王老千岁逼着霍英立下了军令状。”
蒋妩心头一震,平静的问:“怎么回事?”
蒋学文这才解释。
原来朝堂之上。清流一派主战,绝不给英国公喘息的机会。而霍十九为了保护英国公一党不被揪出国库亏空一事,竭力主和,且还言之凿凿,可以为江山社稷谋得福利,为边关百姓谋得三年和平。
九王老千岁是皇帝叔公,德高望重,虽平日里不参与政事,今日也发了威风,当下便叫霍十九立了军令状,由他去负责与金国使臣谈判。若是不能得回锦州下属的凌海和义县两地,他便要奉上项上人头。
蒋学文此时已是目光崭亮,兴奋不已:“如此当真是双赢。若他去和谈真能谋回这两地,大燕也算是出了口恶气,要知道此二地乃是锦州咽喉之处!如若霍十九谈不成,他若殒命,也是为大燕除掉一个祸害!”
蒋妩沉默望着蒋学文,半晌方缓缓起身,道:“爹,如此一来对大燕的确是好。”
蒋妩低柔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如蜿蜒流淌的清泉叫人心里熨帖。
蒋学文笑着点头,道:“正是如此。若他真的谈不成而丢了性命,你往后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你只管回家里来,爹养活你一辈子。”
蒋妩笑着,并未回答。
恰好蒋娇站在廊下唤他们吃晚饭。父女二人就一同去了前厅。
吃过饭,不等吃茶,蒋妩就道:“爹,娘,我这就回去了。”
唐氏一愣:“妩姐儿,不是说要住上六七日吗?为何这会子就要回去?”
蒋学文面色渐渐地沉了脸,道:“妩姐儿,你就安心在家住着。这会子也不合适回霍家去。”或许这一住,就再也不用回去了呢。
蒋妩站起身,对唐氏道:“若是平日里,我定然是要好生在家住些日子,孝顺父母身旁的,只是霍家有事,我不能置身事外。”
蒋学文倏然站起身,呵斥道:“妩儿!”
“爹。您交代的事我一件不敢忘。但您也别忘了,我已是霍英的妻子。身为女子,一生只嫁一个男子,这是自小父母教导我的道理,我从不敢忘怀。”
“你!女生外向啊!”蒋学文气的脸上涨红:“你不要忘了爹的吩咐,你是做什么的!”
“爹,我没有忘。”蒋妩温和的笑着:“父母养育之恩,爹的教诲之恩,我不会忘,所以我不会耽搁爹的事,如有需要,我依旧会遵守诺言,听爹的话的。”
“那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家!”
“可我家现在是在什刹海的霍府了。”
蒋学文怒瞪蒋妩,只觉气血上涌,翻江倒海直冲上脑门,脑子一热,手下动作便也未经思考。待回过神时,已感觉到掌上*辣的疼。
而他面前的蒋妩则被打的偏了脸,白皙的左脸上渐渐浮现出指痕。
屋内一片寂静。唐氏与蒋嫣、蒋晨风都愣住了。
唐氏与蒋嫣不懂他们父女二人的对话,也不懂为何蒋妩说要回去,蒋学文会如此愤怒。
蒋晨风则是抿着唇道:“三妹妹。你就听爹的话,不要回去了,既是住对月,就好生在家住着吧。爹娘还有长姐也都很想念你。”
蒋妩正了神色。笑着摇头,好似脸上根本没有挨那一巴掌一样,面对蒋学文时候依旧在笑:“爹,我这就回去了。”
“妩儿!”
“待此事解决后。我再与公婆商议会加来孝敬父母。爹娘,长姐,二哥,四妹妹,你们保重。”
蒋妩行礼,转身出了正厅,快步下了丹墀。
冰松与听雨早已看的愣住,这会子才回过神来,顾不得礼数周全。急忙追着蒋妩的脚步出去了。
明亮的前厅之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唐氏才道:“老爷。你才刚与妩姐儿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吩咐妩姐儿做什么?还有,妩姐儿为何急忙回去了?”
蒋学文想不到,蒋妩听从他的吩咐。去霍十九身旁刺探消息,却是将她自己当做霍十九的妻子。而非一个外人。蒋妩的作为和想法,他意外又愤怒,打了她,他又心疼,原本叫女儿去做刺探之事且刺探自己的枕边人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现下又被唐氏问起,他如何肯说?
蒋学文怒极,一甩袖子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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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蒋妩沉静端坐。冰松和听雨二人随着马车走路,都十分担忧的望着紧闭的车帘。
已到了宵禁时间,天色大暗,马车上挂着的气死风灯上的霍字成了最好的路引一路只见人行礼,不见有人盘查。
一路顺利无比的回到霍府。
蒋妩却并未马上下车,也并未让人进去通传。就让车夫暂且将马车停靠在路旁而已。
冰松与听雨试探的唤了一声:“夫人?”
蒋妩声音温柔:“过一会儿在回去。”
“是。”二人不敢再打扰,都垂眸站着。
蒋妩靠着马车壁,心内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