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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谁也不会忘记他接待为他做假肢的制造商的情景。
“啊!啊!一条假腿!为什么要做假腿,先生?无疑是为了欺骗别人,使人看不出我是瘸子,是吗?先生,您认为,像我这样的法国军官,瘸腿是件羞耻的事,所以必须掩盖起来,是吗?”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上尉。但是……”
“那么您那个东西要多少钱呢?”
“五百法郎。”
“五百法郎!您认为我可以拿五百法郎装一个假肢,而上十万同我一样可怜的家伙就只能安一个木腿,是吗?”
在场的人好开心,柯拉丽妈妈听着也笑了。帕特里斯只要博得柯拉丽妈妈一笑,就心满意足了。
正如上尉说的,他一开始就对柯拉丽一见钟情,她美丽动人,举止优雅,目光温柔,对病人和善,她像一股暖流穿透人的全身。从一开始,她的魅力就使他动心,围绕着他。她的声音使他充满活力,她的目光和芳香让他愉悦。然而,尽管他沉浸在爱情之中,他仍感到这个柔弱的女子周围充满了危险,他需要为她效力。
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证明他是对的,危险越来越明显,他终于有幸把这个女人从敌人的威胁下救了出来。第一次战绩令他欣慰。然而斗争并没结束,新的进攻又将开始。现在他就在想,这种火星雨的信号同劫持柯拉丽的阴谋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呢?难道那两个人所谈的两件事是属于同一个不可告人的阴谋?火星还在那里闪烁着。
根据帕特里斯·贝尔瓦的判断,火星是从塞纳河上特罗卡代罗与帕西火车站之间的地方升上空的。
“那么,”他想,“直线距离最多两三公里远,走,去看看。”
在康复中心的三楼,一间房子的锁孔里透出微光,亚邦就住在这里。上尉从女看护那里知道,亚邦正在和他的情人玩纸牌。他走了进去。
亚邦已经不玩了。他在一把扶椅上睡着了,牌摊在桌上,左肩上垂着一只袖子,下面露着一个女人的头,脸粗俗得令人可怕,嘴唇同亚邦一样厚,一嘴的黑牙齿,皮肤油腻发黄,像在油里浸过一样。她叫安惹尔,是个厨子,亚邦的情妇,她在打鼾。
帕特里斯满意地看着他们。这正好证实了他的观点的正确。如果说亚邦能找到意中人,那么重残的人就不能得到爱情的愉快吗?
上尉推了推亚邦的肩膀。亚邦醒了,笑了笑,其实他知道上尉要来,还没醒来就笑了。
“我需要你帮忙,亚邦。”
亚邦高兴地咕哝了一声,推开倒在桌上打鼾的安惹尔。
当他们走到外面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火星了。树荫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顺着大街走,为了节约时间,搭了一段环形铁路到了亨利·马丁街。从那里,上尉又到了通向帕西火车站的拉杜尔街。
一路上,上尉不停地向亚邦讲述他担心的事情,尽管他明知这位黑人不可能明白,但这是他的习惯。亚邦是他的战友,后来成了他的勤务兵,像条狗样的忠实上尉。他在他的长官成为瘸腿的同一天头部受伤。亚邦认为他命中注定要同上尉经受同样的考验,他庆幸自己两次受伤,他乐意与贝尔瓦上尉共生死。而上尉对这种忠实,报之以亲切的友情,有时开玩笑,有时很严厉,这使亚邦更加亲近他。亚邦起着一个被动的亲信作用,上尉征询他的意见,但不必听取,上尉还可以找他出出气。
“你有什么想法,亚邦先生?”上尉挽着他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说,“我认为,这是一码事。你也这样认为,是吗?”
亚邦会发两个音,一个是“是”,一个是“不”。
他咕哝一声:
“是。”
“那么,肯定,”军官说,“我们可以这么说,柯拉丽妈妈又遇到了新的危险,是吗?”
“是。”亚邦回答,他基本上总是同意上尉的意见。
“那好,现在要弄明白火星雨是什么东西。像以前法国齐伯林飞艇第一次飞到这里一样,我猜可能要一周的时间……可是你听见了吗?”
“是……”
“我猜想,可能这是一个叛变的信号,是为了齐伯林飞艇第二次飞来……”
“是……”
“是‘不’,不是‘是’,蠢货。你怎么会认为是给齐伯林飞艇发的信号呢,因为根据我听到的谈话,这种信号战前出现过两次,对吗?可是也许这并不是真正的信号呢?”
“不。”
“怎么不是呢?那么是什么呢?大傻瓜?你最好还是闭上嘴,听我的,你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我承认我也莫名其妙了。天哪!问题太复杂了,要解决这些问题,我还不够格!”
帕特里斯·贝尔瓦走出拉杜尔街时,感到更迷惑不解了。他面前有好几条路,选择哪条好呢?虽然他已经来到帕西中心区了,可仍然看不见任何火星。
“无疑是放完了,”他说,“我们白费力气。这是你的错,亚邦。如果不是因为把你从心上人的怀里拉出来而耽误了宝贵的几分钟,我们就及时赶到了。我为你那安慧尔的魅力所倾倒,可是……”
他辨别了一下方向,但越来越弄不清了。没有掌握足够的情况,盲目出击,必定毫无结果。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从富兰克林街开出一辆汽车,它是从特罗卡代罗开来的,里面坐着一个人,喊着:
“向左拐……然后直行,一直开到我告诉您的地方。”
这声音,帕特里斯·贝尔瓦上尉听着与早上在餐馆里听见的一样。
“这会不会就是那个戴灰毡帽的人呢?”他喃喃地道,“也就是说,是想劫持柯拉丽妈妈的两个歹徒中的一个?”
“是,”亚邦咕哝了一声。
“是吗?是火星雨把他们召来的。不要放过这条线索。快跑,亚邦。”
可是亚邦用不着跑那么快。那辆老爷车穿过雷诺瓦街,在离街口三四米远的一扇大门前停下来了,上尉也走到了。
从车上下来五个男人。
有一个按了按门铃。
过了三四十秒钟,帕特里斯又听到按第二次门铃。五个人在街上等着。最后又按第三次门铃,这时大门上的一道便门打开了一点缝。停了一会儿,他们在商量什么。开门的那人想问问情况。外面有两个人冲上去用力推门,门开了,那帮人都涌了进去。声音很响,门又关上了。上尉马上研究周围情况。
雷诺瓦街是一条老的乡村小道,它在塞纳河畔,弯弯曲曲地从帕西村的花园和房子之间穿过。它还保留着一些外省的乡土气息,不过越来越少了,旧居都在路的两边,淹没在树丛之中。那里还保留着巴尔扎克的旧居。在一座神秘的花园里,亚森·罗平发现日晷仪的缝隙中藏着一个包税人的钻石。
那房子连着一堵墙,五个人冲进去以后,汽车就停在房子旁边,这情形使上尉无法靠近。这房子看起来像第一帝国时期修建的旧旅店。圆形窗户,底层有铁栅护窗,二楼装着百叶窗,当街排成很长的一排。稍远处有一座看起来独立的附属建筑。
“这边没办法,”上尉说,“这里像座旧城堡一样与世隔绝。我们到别处看看。”
从雷诺瓦街延伸过来的小街分割着一幢幢的老建筑,向河边伸展。沿着那幢房子的墙壁有一条小路。上尉和亚邦来到这里。这条路是用尖利的碎石铺的,有阶梯,昏暗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亮。
“帮我一把,亚邦,这墙太高,利用这根电杆也许能爬上去……”
在亚邦的帮助下,上尉爬到了电灯泡的高度,伸出手去,可是他发现屋顶装的全是玻璃,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他满脸不高兴地爬了下来。
“见鬼,亚邦,你早该同我讲。差点割破手了。你想什么啦?记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死心塌地地陪着我。”
他们转了一个弯,街上一点亮光也没有,漆黑一片,上尉摸黑往前走。亚邦把手搭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