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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任墨予近些日子则常挽着袖子做菜,扎着围裙,掂着锅,拿着大铲,掂一下,铲一下,而后炒出黑糊糊的一盘东西端给我说:“丫头,将就着吃吧。”
我说:“你先将就一个试试。”
于是任墨予便弯起嘴角笑得邪气:“你不会做饭,我也不会做饭,以后你要是跟着我,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我跳脚:“你们堂堂汉北王府竟然请不起一个厨子?”
任墨予无奈摊手:“我现在可是个落魄的质子,没准过两年便被流放了,你便只能跟着我吃这种东西。”
我低头想了想,觉得这种情况也是很可能发生的,便折中道:“不若我回头将平安送到御膳房去学厨艺?”
任墨予左手揉额头,右手颤抖着指向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个歹毒的妇人,平安今年还不到一岁。”
“……”
于是任墨予无比认命得继续到灶台上劳作,期间频频给我递送哀怨的眼神,以望我能滋生出恻隐之心。
奈何我此生最烦的就是下厨,这可能源于小时候爹爹的教导,他曾跟我说:“君子远庖厨。”其实这句话本没有什么,君子下厨的多了去了,并没有因为他下厨就不是君子,可奈何我本身不是君子,便愈加在乎这句话,于是为了彰显我绝对是个正人君子,自小离着厨房远远的,连洗菜打下手的活儿都不会干,将将杨离去世的一年学了丁点儿,却也并不比任墨予强多少。
我趁着任家二公子炒菜的当口问道:“你对小皇帝娶柳蝶衣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任墨予专注于炒菜,只斜斜睥了我一眼,没好气道:“小米的粽子好吃,糯米的粽子也好吃,这可让我如何抉择,忧伤,委实忧伤。”
我闻言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却并不回答,只学着我以往的样子轻抚额头,惆怅道:“秦延之是旧爱,任墨予是新欢,这可让我如何抉择,忧伤,委实忧伤。”
我气得差点掀桌子,随手抄起案几上的茶杯扔过去砸他:“任墨予,你怎么不去死!”
任家二公子侧身避过杯子,右手一抄便将杯子握在手中,笑眯眯道:“娘子,为夫渴了,过来为我倒杯水如何?”
这么些年过去了,任墨予依旧是这样的性子,我很难想象微微口中的那个胡子拉碴、形容落寞的公子是个什么样子,而我内心里又着实希望,穷尽一生都不要让我见到那样的一个任家二公子。
再后来的日子里,朝廷针对能不能纳柳蝶衣为妃分成了两个党派。
激进派认为柳蝶衣柳姑娘乃忠良之后,不仅才貌双全,而且是难得一见的贤良女子,如今柳尚书沉冤得雪,女儿入宫享沐圣恩也是应该。
保守派则认为柳蝶衣昔年沦落风尘,乃烟花之地的女子,且还曾是名动一时的花魁姑娘,为京城名流少爷追逐的对象,之后又随其表哥流落边关多年,如此女子……万不能轻易纳入后宫。
争吵激烈,几欲群殴。
而宫里的日子也开始动荡不安,后宫的妃子虽少,可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小皇帝大大小小的妃嫔又怎会是区区三个。
宫内宫外一派硝烟。
秦延之便不再入宫看我,只在晌午十分托人接我和平安去摄政王府休憩,远离外人的叨扰。而我每次去秦府时,柳蝶衣总会乖乖躲在自己的房内抚琴,凄婉哀怨。我听得到琴声,却从未见到人影。
大概她是无颜面对我,亦或是不屑跟我相见。
总之,我也是不想看见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完。
☆、第〇八章:纳贤妃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你想杀一个人,你也让那个人知道你想杀她,最要命的是你还用箭尖直指人家的心脏……事情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居然还没有杀成。
这样的结局着实令人懊恼。
闲来无事在秦府逛园子时我常会想,若是真能促成柳蝶衣跟小皇帝的这段孽缘,倒也算是一桩美谈。
有的时候报仇并不一定要见血光,让一个人瞬间死去很容易,但让一个人痛苦得活一辈子却很难。
我将这个想法说给任墨予听,当时他正坐在暖炉前专心沏茶,闻言手臂一抖,洒出茶水一两滴。
于是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坏?”
任墨予低低笑了一声,继续沏茶:“不是。”
我抬手拂开袍角上的褶皱,谦虚道:“虽然我这人脾气一向很好,但泥人尚且有三分性子,杨离死了,让我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的。”
任墨予听完后放下茶壶,抬头一本正经得看着我,他眉头微皱神情凝重,好半天才缓缓问道:“我之前的五年没有的罪过你吧?”语气迟缓,犹疑不定。
“……”
后来的几日我便思忖着如何同秦延之说起这件事情,柳蝶衣喜欢她的表哥,我相信秦延之肯定也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况且两个人又是这世间仅存的至亲,柳蝶衣一天不明说,秦延之便也一天装糊涂,并且以这位蝶衣姑娘的性子,柔弱中带着点哀婉,自虐得不像话,她可以将古来相思的琴曲弹上十遍八遍,但“喜欢”二字她却断然不会说出口。而至于这位年轻的摄政王,他虽对自家表妹无意,但说到底还是青梅竹马,到了关键时刻必然会回护,现下皇宫是个什么地方,那绝对是个傀儡的坟墓,他提防小皇帝还来不及,怎舍得巴巴将自己唯一的一个妹子送过去受□。
这件事情着实不好办。
转日我抱着平安在秦府的幽然亭内纳凉,有丫头前来请我去花厅,说摄政王此刻正在那里品茶,邀我过去一同品茗鉴赏一番。
我对茶叶并无研究,却也顺着他的意思过去陪一下。
人未走到花厅,凄婉的琴曲已经飘入耳朵,于是我晓得,柳蝶衣也在那厢品茶抚琴,原想扭头就走,秦延之却起身迎了出来,盛夏的天气,他只着了一件月白棉布的儒袍,微风拂过,发丝飘散,说不出的清淡雅致,他从我手中接过平安,柔声说:“日头毒的很,怎么不让丫头给你撑伞,瞧你,满头大汗。”他从袖中掏出手帕帮我擦拭细汗,极尽体贴。
他自来都有怀揣手帕的喜好,我曾为他这一雅致的习惯着迷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会儿我将将下山,莽撞得不成样子,每每出了汗、洒了水、溅了汤……他总会笑着掏出手帕来为我擦拭,低声说一句:“子宁别急,慢慢来。”在我当时的意念里,每一个温润男人的怀中都应该揣着一方素雅的帕子。
而今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我不免触景生情,敛眉唏嘘。
秦延之似是猜中我的心思,只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这帕子是为你备的,五年前是,现在亦是。”他的气息连同夏日的暑气一同喷洒在我的耳根,瞬间便如火烧云般蔓延开来,一张脸大概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我忙从他怀中一把夺过平安,匆匆迈入厅内,嘴上只说道:“天气太热了……”
秦延之轻声笑起来,随后步入花厅。
这是我自落云山一役后第一次见到柳蝶衣,她整个人清减不少,淡妆素颜,衣服也是清冷的藕荷色,我盯着她瞧了半晌,想不出要说什么,不打招呼却终归又不好,遂指着她的裙角说道:“你还是穿红色衣衫好看。”
蝶衣姑娘的面色瞬间惨白,毫无血气。
怀里的平安踢腾一下,我便顺势寻了个位子坐正,丫头们端上来茶点,黄灿灿的芙蓉糕,方方正正,我瞅着那糕点委实别致,便也掰着沫子去喂平安,小孩子已经开始长牙,上排两个门牙,下排两颗磨牙,可爱得如同豁嘴小兔子。
秦延之同以往那样挨着我坐下,边喝茶边逗平安,他轻抚平安的脸庞,满目宠溺,我不晓得他是如何对秦朔的,但对待平安,他一直很尽心。
不知道何时柳蝶衣又开始弹琴,还是那种凄凄切切、哀哀怨怨的调子,想当年听得我差点将卧房的墙壁挠下一层,而今她倒也还是这个性子,千千万万年怕都是改不了的。
我听着有些头疼,平安傻呵呵的,只含着芙蓉糕一派餍足。
不知又过了多久,蝶衣姑娘开始轻声泣哭,还是以往的哭法,百转千回,挠人心脾。
秦延之微微皱了下眉毛,掰块芙蓉饼喂到平安嘴里。
平安心满意足得正要嚼,我忙伸手从她嘴里抢下来,抱怨道:“这块太大了,会噎到她的。”
秦延之便又掰了一块,递到我面前道:“这块呢?”
我摇头:“还是有点大。”
“哦。”秦延之埋头专注得撬下发丝大的那么一缕,笑着说:“这下倒是好了,没想到这孩子喜欢吃这个味道的,回头我让厨房多备一些。”
柳蝶衣忽然趴在琴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