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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云延不可信,千瑟不可信,夏柳最可信。”
苏染染又停下脚步,看向前方。街上人来人往,偏能一眼看到夏柳,正带着两个小厮慢步过来。她如今已回到了夏家医馆,当回了夏家的当家人。
“染染。”
慕宸殇话音才落,苏染染不客气地说:
“我知道我叫染染,不用总叫我的名字。”
慕宸殇又尴尬又无奈,如何哄,也哄不得她露出半分笑颜来。
苏染染这时候扭过头来,看着他认真地说:
“慕宸殇,你说的话我都明白,可你让我现在就高兴起来,我办不到。若我能高兴,那只说明你说对了一件事,我还真不在乎你,不在意你和谁在一起,不在意谁会为你生孩子,你想想,我只说了那么句话,你便要杀云延,那你呢?你若想让我和其他的嫔妃一样。对不起,我更做不到,若非你对我与那些人不同,你我又怎可能走到一走,走到今天?我是宁可死,也要闯出宫去的。”
慕宸殇听着,抬手抚了一把额头,久久不能出声。
夏柳已经走近了,看着这二人微微一怔,随即给慕宸殇行了个礼。
“公子。”
慕宸殇微微点头,轻轻拉住了苏染染的手,低声说:
“夏柳姑娘去何处?”
“听说胡国商人进了京,我去交换一点药材。”
夏柳笑笑,又向苏染染点点头,带着人慢步走了过去。两个小厮都背着大大的背篓,里面全是各类药物。
苏染染掩住了口鼻,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低头又吐。
慕宸殇连忙扶住了她,手在她的背上轻抚着,轻声安慰着她。
夏柳转过身来,看着二人亲密的样子,眼底微微流露出些许失落,又看苏染染的模样,随即紧拧起了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立马就收回了视线,大步往前走去。
慕宸殇扶着苏染染在一边的茶棚里坐下,远远跟着侍伺的侍卫赶紧上前来,递上了水,给她漱口。
苏染染吐了这两回,一点精神都没有了,手轻覆在小腹上,小声说:
“这要是个女孩就好了,以后阡陌娶了妻,还有个女婿可以给我欺负一下。”
慕宸殇看着她变得柔和的神色,心中又难受起来。她身子如此虚弱,如果御医找不到合适的方法……这孩子要怎么办?
若请夏柳来医治,只怕她又不肯。
苏染染只坐了一小会儿,便有困意袭来了,偎在他的怀里,安静地睡着。
两个人坐于闹市之中,分明如此喧嚣,可旁人看了他们二人相依偎的一幕,又觉得这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一切的喧闹都不存在了。
阡陌足足看了两个时辰的戏法,苏染染就在马车上睡了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里,她一直枕在慕宸殇的腿上,他连姿势也没有换一个,到她肚饿醒来的时候,他的腿已经麻得不能动弹了。
“娘,真好看。”
阡陌回来了,心满意足地咂嘴。
“嗯,这么开心啊。”
苏染染坐起来,轻抚他的小脸。
“是了,我只要和娘还有父皇在一起,就很开心。”
阡陌笑眯眯地偎过来,在苏染染的怀里蹭。
慕宸殇却在一边苦着脸,轻抖着压麻了的腿。
“父皇你怎么了?”
阡陌好奇地转过脸来看他,小手指在他的腿上戳了戳。
“嗯,没事,别压着你娘和你的妹妹。”
慕宸殇轻轻拉开他的小手,微笑着说。
“不是小皇子吗,这么快又有了小公主?父皇你真厉害啊,是怎么有小公主的呢?父皇我也要学,我也要小公主。”
阡陌瞪圆了眼睛,一脸兴奋。
这两个大人却有些尴尬,阡陌明明是他们的孩子,可也不知随了谁,话忒多,喋喋不休的,总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让两个人差点都应付不了了。
“千瑟!”
突然,阡陌眼睛一亮,指着马车外面大叫。
苏染染顿时来了精神,把头探出了马车看,只见千瑟正站在路边,一身白袍,手拈佛珠,几个小和尚正在向百姓施药。
千瑟转过头来,一脸温润笑意。
他是有本事让人喜欢他的,凌天皇子的尊贵身份,俊美的容颜,一双如梦似幻的紫瞳,毫无架子的温和笑容,高深的佛法教义,怎能不让百姓们信服,且顶礼膜拜?
“嗯,脸色不太好。”
千瑟缓步过来,挽着佛珠的手伸向了苏染染。
苏染染把手递来,他摸了摸脉膊,点头沉思一会,转头看向正从马车里下来的慕宸殇。
“皇上不应带她出来乱走,应当静养。”
“是我想出来的,正想找你。”
苏染染笑笑,拉了拉他的僧袍。
“我们去你那里坐坐吧,喝点禅茶,你陪我说会儿话。”她说着,又扭头看慕宸殇,小声说:
“你可不可以先带阡陌回去,我想去千瑟那里坐会儿,晚点回来。”
慕宸殇此时有点儿能体会到苏染染的心境了,她不信夏柳,他也不信千瑟,偏偏又各自信各自的。
那是一双任谁看上去都觉得无害的男女,可到了慕宸殇和苏染染的眼里,却偏偏成了有害的人物。
苏染染能感觉到夏柳心里隐藏的心事并非善意,慕宸殇也得到了慕楠夙的警告。可是,他们都无法印证。
慕宸殇沉吟了一下,让人护送阡陌回去,然后扬起了笑意,看着千瑟说:
“皇叔不介意多赐一杯禅茶吧。”
“呵呵,自然,请。”
千瑟一伸手,和苏染染走到了前面。慕宸殇也不介意,慢步跟在二人身后,仔细地打量着千瑟。
千瑟十二年前执意出家,人人皆说他为情所困,难以挣脱一个情字,可如今再想,又仿佛不是那么回事。
若真是为情所困,依着他的本事,带走莞妃并非不可能,何必看着莞妃被皇祖父关进冷宫,随后又眼睁睁看着慕宸殇的父亲迷恋上她呢?莞妃那女人,虽然一生波折,但绝非简单的女子,慕宸殇只见过她一回,随后便是一场大火,葬送了冷宫大半宫殿,只留野玫瑰开得满角落都是。
千瑟既然已出家,姜芸仪为何又要请他回宫?他手里到底有何重要的东西,让姜芸仪也要向他示好,要拉拢于他?
一路冥思,不得要领,不知不觉已到了千瑟的别院。
小院位于长长的巷子尽头,此处清静,一株葱翠榕树立于小院之中,绿叶遮天蔽日,一根带刺的花藤缠在其中,一朵朵紫色的喇叭花正活泼泼地开放着。
树下有小石桌,桌上摆着棋盘和茶具。
“请进吧。”
千瑟侧脸说了一句,抬步迈进去,几个小和尚迎上前来,竖掌行礼。
“皇叔为何不回寺,要住于此处?叶岩公子的病不是好多了吗?”
慕宸殇环顾四周,在石桌边坐下,低头看那棋局。
“京中灾|民太多,帮着施一些药材,再回寺里去。”
千瑟也不在乎他的质疑,让人端上了小炉和茶叶,亲手为二人煮茶。
翠色的茶叶落进沸水里,淡雅的茶香在小院里弥漫开来。
“你有身孕,少喝浓茶,几片茶叶去浮静心便可。”
他端起茶碗,以沸水洗之,再倒进清茶,递到苏染染手里,又在慕宸殇的茶碗里多加了些许茶叶,倒进新煮的茶水,低声说:
“你却要多打起精神,朝中最近只怕又要起风波。”
“哦?”
慕宸殇不露声色的看他,他还关心着朝中之事呢!
“黑羽令牌即出,黑羽大军下山已是定局,皇上可想好对策?”
千瑟抬眼看他,面色平静。
“皇叔能否指点一二?”
慕宸殇沉吟一会,目光迎向他。
千瑟轻拈着佛珠,微微一笑,宣了声佛号,才低声说:
“黑羽军中,认牌不认人,这牌子既然落进了庄墨隐的手中,若硬碰,只怕只有恶战一场,我已不问这些俗尘之事,只是战乱一起,百姓必定流离失所,大华寺也救济不了这么多的人,还得提前囤粮才对,我想在把大华寺名下的田产拿出来,全部拿去交换米粮,以供到时候庇护难民时用。”
“千瑟,你普渡众生呢!到时候,我给你帮忙去,再不济也能帮你记记帐。”
苏染染感叹着,把茶放下,伸手轻拍千瑟的肩。
慕宸殇的双瞳里闪过一丝不意觉察的暗光,却站起了身,向他抱拳道谢。
“慕氏天下的担子,皇上要担稳了。”
千瑟扶住他的手,叔倒两个人的手搭在一起,只眨眼的功夫,便彼此试探了一下对方的内力。
千瑟的功力又精进了!
慕宸殇收回手,转头看向苏染染,沉声说:
“染染,该回去了,你得多休息。”
苏染染也有些犯困了,便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对千瑟说:
“明天再来看你。”
“你身体太虚,应该静躺静养,不要四处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