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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迈着头做事情,看起来严肃极了,不止是他,顾大伯今天出门的时候,也是表情凝重,更别提顾大娘了,打早上起来就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乌荷虽然反应迟钝,也知道这个家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情,因此更加小心翼翼,不去惹任何人不开心。
外面不时有路过的村人,个个神情悲痛,声音哽咽,说的也无非是庄稼地没了,今年的日子没指望了之类的自怜自艾之声。顾大娘听他们说的话,仿佛就在说自己一样。
他们顾家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户人家,一年到头,一口饭一口水,全都仰仗着地里的收成,别说人,就是家里的几头牲口都要靠地里的出产喂饱肚子。现如今,地里的庄稼全毁了,全家人还能指望啥?想到此,顾大娘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淌。浮生叹口气,走上前去劝道,“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别伤心了。”
“我知道,可是心里难受……”
“娘,“恒生抬起头,强笑道,“庄稼没了咱们再种就是了,不值得哭。”
“你懂什么?!”顾大娘心头憋闷,自顾自骂道,“成天就知道玩就知道玩,啥都不会啥都不懂,庄稼没了再种,说得那么轻巧,你种给我看看?你除了会闯祸,除了会惹我生气,还会做什么?啊?你会做什么!”
顾大娘虽然说的是气话,可是每一句每一字都像一只耳光打在恒生的脸上,羞的他无地自容。恒生扶着顾大娘,不住劝,“娘,莫动怒,恒生很好,很好。”见顾大娘抹着泪,情绪分外激动,浮生怕她再说出难听的话,忙道,“咱们进去歇一会儿,爹就快回来了。”说着,就将顾大娘掺扶到屋里去。
院子里,积水中,恒生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乌荷扔下木盆走过去,扯着恒生的袖子鼻子酸酸的唤,“恒生~”
垂在身边的胳膊用力的甩脱乌荷,恒生埋着头跑了出去,乌荷连唤了几声,恒生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跑越快,乌荷回头看了眼,顾大娘在和浮生讲话,并没有注意她,当下不做多想,望着恒生的影子追了出去。
浮生直劝到顾大伯回家,都没能让顾大娘止住哭泣,停止伤心。顾大伯叹了口气,让浮生回自己屋去,自己坐到顾大娘对面,抽出腰间的旱烟,本想把烟锅里的灰都到出来重填,想了想,还是只在上面撒了几缕烟丝,凑合着抽吧。
浮生从屋里出来这才发现天色已晚,院门大开,恒生和乌荷都不见了。浮生不敢伸张,怕又惹顾大娘不高兴,自己提了只油纸灯笼走到门外,来来回回踱步等待。恒生心里不痛快,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就好了,他想。
夜里天黑,泥路湿滑,恒生深一脚,浅一脚,慢慢移动脚步,不敢有丝毫大意。乌荷静静的趴在他背上,脑袋紧紧贴着恒生的肩膀,仰望天上仅有的一颗星星。
“恒生,那颗星星像你。”
恒生情绪低落,埋着头一声不吭。
乌荷紧了紧圈在恒生脖子上的两只小手,又道,“它像你一样温暖明亮,会发光,会眨眼睛,会对人笑,会哄人高兴……”
“星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恒生闷声道,“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失落,难过的气息扑面而来。乌荷想了想,嘟着嘴巴亲在恒生脸上,温柔而亲密,“恒生是世界上除了我娘和骨头之外,我最喜欢的人。”乌荷努力而笨拙的表达自己的喜欢,乌溜溜的眼睛倒映着天上那颗星星,闪闪发亮。恒生心底一暖,抬手擦了擦脸,“全是口水!”
“我给你擦。”
“不要!”
……
远远见到家门口一团晕黄的光芒,恒生拉着乌荷走到近前,却是浮生,只见他外面的衣衫已经被夜晚的露水打湿,见到他们,浮生没有任何责备之意,只是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关切道,“饭菜在厨房里,有你喜欢吃的酸笋子。”恒生嗯了声,问道,“我先去见娘,免得她担心。”说完,便朝顾大娘卧房的方向走去。浮生看着他的背影,欣慰的笑了笑,回头见乌荷还低着头站在那里,局促不安的小模样,蹲下/身,好言道,“我没告诉娘你跑出去了。”又笑道,“乌荷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说完伸出手,静静等着她。
乌荷犹豫了会儿,将小手伸到浮生的手心里。
恒生本想去找顾大娘认错,让她消气,却不想被屋里传来的声音阻止。
“……咱们家今年先是买了乌荷,接着又买了兔子,剩的钱只有那么一点儿,你全拿去吧,早早买了菜种,早早种上,别叫孩子们饿肚子。”这是他娘刻意压低的声音。
“还是留一点傍身,万一有个急事,咱们拿不出钱可怎么办?”这是他爹的声音,低沉朴实,却是全家的顶梁柱。
“不还有兔子吗?要是碰上什么急事就卖两只应付,咱们虽然没本事,却不能叫孩子们跟着我们过苦巴巴的日子……你别犹豫了,我想过了,反正都这样了,咱们再勤快点,地里让浮生跟着咱们一起料理,家里让乌荷和恒生来做,我不信凭着咱们一双手,渡不过这个坎儿。”
“……家里也让浮生看着吧,二小子人小玩心重,别折了兔子……”
原来不止娘亲,就连爹爹也觉得他贪玩靠不住。恒生仰起头,把眼睛里的水儿都压回去,这才推开房门,叫了声爹娘。
顾氏夫妇本在商议事情,听到门响,齐齐回头,只见恒生站在大门口,脊背挺的直直的,“让哥哥留在家里,我跟你们下地去,我也是顾家的儿子,我能做好。”
顾大娘惊异,她这儿子怎么了?顾大伯也是一脸茫然,小儿子今天怎么有些不一样?
恒生见爹娘犹豫,认认真真道,“哥哥和我不一样,他腿上有旧伤,做不得累活重活,要不然冬天的时候腿会特别疼,连路都走不了;而我成天爬高跑低,别的不会,就是空长了一副力气,所以,让哥哥待在家里学习简单的农活,我去下地刨土。”
顾大娘心里羞愧,她今天的话果然是说重了,伤了恒生的自尊心。
“恒生,娘下午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娘,你说的很对,”恒生道,“我老惹你生气,每次在外头闯了祸,不管大的小的,你都要上门去给人赔礼道歉。娘,你心气高,我知道那个时候你心里铁定不痛快,可是还是管不住自己,以后,我会管住自己,像哥哥那样,安安静静,不给你惹事。你别生我的气。”恒生说完,又对顾大伯道,“爹,你明天去买种子的时候,带上我吧,我啥都不会,从头开始学。”说完,不等顾氏夫妇的反应,恒生便道了晚安关上了门。
顾大娘喃喃道,“我到底伤了他的心。”
顾大伯叹口气,“咱这二儿子虽则大大咧咧,可是心里细如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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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生关上房门转过身,浮生和乌荷都站在台阶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知刚才的话听去了多少。
浮生动容,“恒生,谢谢你。”
恒生大咧咧摆手,捂着肚子夸张道,“饿死了,我要吃饭。”不用谢,要谢就谢那遍地狼藉的庄稼地,是它们告诉他,自己每天的无所事事无忧无虑是建立在爹娘的辛苦之上,当然,还要谢乌荷,是她让他明白,他也有简单的梦想想要实现。
☆、零壹柒
第二天,恒生早早起了床,跟着顾大伯走了十几里山路去镇上临时搭建的小集市上买蔬菜种子,现在并不是种菜的好时节,父子俩在集市上寻觅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卖蔬菜种的小货摊。
那货摊老板早听说太平村遭了水灾,突见那么一拨又一拨的村人来买菜种子,金口一开,坐地起价,平时八文钱一斤的菜种子硬是卖到了二十文,害得顾大伯花光身上所有的钱,才勉强买够三块田的菜种。
回到家,顾大娘不免抱怨,顾大伯不吭气,恒生也不去和他娘争执,他想明白了,就如同哥哥说的,家里遇上这么大的事情,娘心里难受,总得要找个发泄的口子。既然总得有一个人要挨骂,那就他好了,这样乌荷能少挨些骂,浮生可以多读点书。
幸好接下来几天天气好转,秋老虎发挥最后的余威,将田地蒸的干干的。顾大伯每天都去地里转悠,一来整理田埂,收拾残麦,二来观察地的湿度,一见可以播种了,马上挽起袖子,带上家里的一家老小全都到地里去忙活。翻土的翻土,撒种的撒种,浇水的浇水,施肥的施肥……
三个未成的孩子跟着两个大人,每日里起早贪黑,认真干活,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