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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太莫说笑了,大郎是有这个能力挣得这个举人,可我却没福分当那举人娘子。”
鸾喜眼风一挑:“是为了你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远房表哥吗?”
庄善若眼角一抽,赶紧强自镇静住自己,道:“我表哥最近运道不好,只受了点伤去折腾了许久,他们家人口单薄,少不得我去搭把手。”
“是吗?”鸾喜长舒了一口气,将一直挺直的脊背靠到了椅背上,大有深意地笑了笑,“大嫂,我可是有耳报神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善若极力不让自己多想,这个耳报神恐怕也不过就是童贞娘了。不过鸾喜好端端地提起了伍彪,总不会没有缘故的。难道……她看出了什么端倪?庄善若又慢慢地将这个念头否决掉了。不会,她绝对没有落下什么实实在在的把柄,鸾喜不过是想趁机讹她一讹。
庄善若舒缓了神色,道:“四姨太有耳报神?那可真真是太好了。若是有了大郎高中的消息,四姨太可要提早说一声,我们家老太太怕是自从大郎一出门便是天天翘首盼着呢。”
鸾喜的脸上滑过一丝落寞:“我那日也想出去送他一送,可终究找不着机会出去。只盼着他在州府一切安好,那身边跟的家丁是府里有点年纪的,常年在外头跑——有他跟着我也放心点。”
“四姨太费心了。”庄善若这是真心实意的道谢。
“你不用谢我,我自然不是为了你。”鸾喜倒是直接。
“我明白,可是还是要谢你。”
“其实……”鸾喜嘴角又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来,幽幽地道,“其实大郎这趟去不去也都一样。”
“什么?”这话听着不是滋味,庄善若忍不住心头突突一跳。
“没什么,既然他想为了你挣这个举人,就让他去全了他这个心愿也好。”鸾喜轻描淡写,“不论中还是不中,权当是出门逛一圈透透气,总比憋在这小小的连家庄里要好。”
庄善若仔细地盯着鸾喜躲闪的眼睛,道:“四姨太,似乎是不想大郎中?”
鸾喜又笑:“若真能随我那就好了,那我就让大郎连中三元——我见戏文上都是这样演的。”
“要不是三年前出了那件事,保不住大郎早就是举人了。”庄善若认真地道,“四姨太,我知道你自然是盼着大郎好的。”这话里既有试探也有祈求,不知道为什么,庄善若总担心鸾喜在许家安乡试这件事上作梗。
“我还当大嫂早就不将大哥的事放在心上了,不论他中不中举人,举人娘子也不会是大嫂。大嫂,你还操这份心做什么?”
“我即便是操心也是白操心,倒不如四姨太的一句话顶用。”庄善若正色道。
“只可惜人家不这么想。”鸾喜话语里便带了醋意,“我听月儿回来说,大哥为了等大嫂回来,白白地多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是被人催着上路的。我原当大嫂真的是有决断,没想到心里却还是惦念着大哥的。你这又是何苦呢?”
“四姨太又是何苦呢?”庄善若干脆就针锋相对。
☆、第363章 危险关系(3)
“是啊,我是何苦呢?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操心这个惦记那个的。”鸾喜年纪虽轻,可是却带了老气横秋的口吻。
庄善若不免又觉得心软,只劝道:“四姨太如今有了小少爷可不比以前了,总要精心将他抚养成人才是。”
“那孩子……”鸾喜苦笑着摇摇头,“我原本没想着能生他下来,他倒是福大命大,撑过了这道关。既然生下来了,自然要好好养着。以后到底是成器不成器,还要看他的造化了!”
庄善若总觉得鸾喜对这个孩子似乎没有多少爱。转念一想,也是,毕竟这是许德孝的孩子——她厌弃许德孝,连带也厌弃了这个孩子;不过,到底还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舐犊情深的天性终究还是抹煞不了的。怪不得,鸾喜对于自己的孩子态度总是摇摆着,既不屑又不舍,既漠视又关切。就是不知道等这个孩子长大了,又该如何去看待自己如此年轻的母亲?
“我今儿也没仔细瞅上小少爷一眼。”
“老爷让人抱着在前头献宝似的给人看,恐怕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我两颊笑得都酸了,也累了,便托故回来歇一歇。其实,我在不在又有什么两样?他不过是托生在我的肚子里,等再过些时候会讲话了,倒是要叫太太母亲的。”鸾喜伸了留着长长指甲的右手在眼前挥了挥。似乎要将那伤感的情绪挥走。
庄善若又觉得她可怜,挣了命生出来的孩子倒要叫旁人母亲,不由得又宽慰她道:“都说小少爷长得好。倒是和大少爷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鸾喜警觉地抬起眼皮看了庄善若一眼,撇撇嘴道:“像还是不像,我是看不大出来的,不过既然他们都说像,那大概是像的吧!毕竟是兄弟俩,就是相像也不算是稀奇。”
庄善若总觉得鸾喜神情有些僵硬,说这番话的时候像是拧着一股劲儿。道:“我远远地看了大少爷几眼,生得倒是清俊。也不像是个没主意的。”
“大嫂竟说他不像是个没主意的?那可是看走眼了。我们家的大少爷你若是问他县城里哪间酒楼哪道菜好吃,哪个街角旮旯有稀奇玩意儿卖,他一准儿跟你说得头头是道;若是你问他今儿先生教了什么文章,或是家里的那些铺子哪几间生意强些。他倒成了没嘴的葫芦,能生生地将人憋屈死。”
“四姨太,倒是对大少爷了解得紧。”
鸾喜面皮又是一紧,讪讪笑道:“太太望子成龙,难免拘束得他紧些,他便常常跑到我这院里淘气。”
庄善若听她摆出庶母的口气来,差点忘了她这个庶母只不过比大少爷只年长了三岁不到。她见鸾喜脸上露出又鄙夷又炫耀的神情来,倒有些吃不准这两人的关系了。
那样骇世惊俗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安。
“喵呜——”蜷成一团雪球趴在软榻上的波斯猫媚媚地唤了一声。将身子抻开,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抖抖全身的绒毛。纵身一跳,悄无声息地转到黑檀木屏风后头去了。
“这猫儿生得倒是稀奇得紧。”
“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也不知道大少爷从哪儿得的,先是养在太太屋里。养了没几天,太太便嫌它成日喵喵叫着烦人,便把它打发到我院里来了。我这院里本来就冷清。听它喵喵叫着也得趣儿,也就养下来了。”
“是。我看这猫儿也温顺。”月儿刚才明明说了是许继祖特意寻来送给鸾喜的,鸾喜为什么又有意将这件事撇得干干净净的?
不管了,这事也不是这个外人能管得了的,庄善若欠了欠身,道:“也不知道老太太那边散席了没有?”
鸾喜会意,道:“大嫂莫急,我回来的时候碰上她们,和她们招呼了一声。这会子不是在前头喝茶闲话,就是在前院里看戏呢!我知道大嫂也是个不爱热闹的,倒不如我们两个在这一处清清静静地说说话才好。”
话音未落,却见黑檀木屏风后面转出一个梳了双丫髻的小丫头,低了头垂了手,恭恭敬敬地站到了鸾喜面前。
鸾喜脸上闪过一丝厌烦,懒懒地问道:“什么事?”
那小丫头福了福:“回四姨太,二舅奶奶在院门口候着呢。”
“二嫂?怎么不将她请进来?外面风大日头大的,没的晒坏了。”鸾喜嗔怪道。
小丫头为难道:“二舅奶奶说了,她在百日宴上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怕酒气冲着了四姨太,反而不好。”
“哦——”
小丫头抬起头,朝庄善若溜了一眼:“二舅奶奶还说了,若是大舅奶奶方便的话,请大舅奶奶移步到院门口略说几句话,她回头还要去陪着姑奶奶呢!”
鸾喜不由得冷笑:“二嫂倒是怪了,还有什么话当了我的面不好说的?”
“恐怕是家里的琐事,怕四姨太听着烦。”庄善若不知道童贞娘好端端地跟过来又起什么幺蛾子,不过即便她再厌恶童贞娘,还是会帮着圆一圆脸面的。
“那你就去吧!”鸾喜挥挥手,“我倒也真的乏了,正好在这儿歪一歪。等那场戏散了,我可就没那么清闲了。”
小丫头赶紧地将一只软枕垫到了鸾喜的背后,鸾喜就用手支了额头,靠在椅子上,微微地合上了眼睛。
庄善若巴不得这一声,赶紧起身。
“大嫂!”
“嗯?”庄善若驻足。
鸾喜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唇上的胭脂是又红又艳,道:“你可别一走就不回来了,我还有要紧话没和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