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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出来,只见他迂回曲折地跑着,不时卧倒在地,把冲锋枪举在头顶上,嘴里叫喊着,从斜坡上直奔下来。
“往回开!……”欧辛狂怒地发出命令,身子向后一靠,用力拍了一下司机的肩膀。“调头!快!下坡!开到镇上去!”
“德国人!德国人!……这是怎么回事呀?……”卡斯扬金尖声叫着,向车子的角落里躺下去,他甚至想把双腿也蜷缩起来。卡斯扬金的荒唐举动和恐惧的叫声好象一个尖利的东西刺痛了维斯宁的心。
“住—口!卡斯扬金!”他愤怒而厌恶地推开了卡斯扬金索索发抖的双膝,又说了一遍:“快住口!不要谅慌失措!”
“他们就在跟前,就在跟前呀!我们中了埋伏了!……”卡斯扬金尖声尖气地哭喊着,“这是怎么搞的呀?……”
“住口!”
维斯宁听见欧辛在下命令:“向后,快!调头!开足马力!”可是,在这节骨跟上,司机却咳得浑身发抖,肩膀扭动着,双手在使劲地扳动方向盘。他又看见欧辛焦急地用拳头叩打仪表板上面的铁皮,象一头野兽似的全身向前扑去。
这时候,维斯宁想从侧面车窗看看前面的坦克,忽然,他感到车子终于调过头来,车身倾斜着向下滑去,轮胎擦着地面发出吱吱的声音。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前面闪起了第二道火光,火光对准汽车迸飞,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顿时觉得两眼发黑,耳朵里嗡嗡叫,车窗玻璃被震得哗哗乱响,窒人的热气仿佛从烧红的炉子里向脸上喷来。一股可怕的力量把维斯宁抛起来,摔在一个软绵绵的活东西上,这个活东西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开始在他身体下面挣扎。
维斯宁拼命想摆脱这意外的险境,他的头脑还清醒:“现在千万不能昏迷!谁在叫?是卡斯扬金吗?他受伤啦?干吗要这样叫?”
他的脑袋又一次撞在硬梆梆的铁器上,引起了一阵昏迷。因为有人在身下叫喊和扭动,使他清醒过来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弄明白,原来自己挺别扭地压在某个人的身上了。车内一片昏暗,车门不是在右边,而是在头顶上。他迷迷糊糊地猜想:大约车子已被打翻,歪在斜坡底下了。眼镜丢了,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令人晕眩。他一时还摸不着头脑,到处摸索眼镜,隐约看见下面的车门深深陷在雪地里,司机光着的脑袋一动不动地贴在车门上。挡风玻璃被打碎了,引擎罩的铁皮炸得朝上翻起,一阵奇怪的隆隆声随着寒风情晰地传入车里,盖过了卡斯扬金在下面的尖叫和呻吟声。这时维斯宁完全清醒过来了。
“卡斯扬金,您受伤啦?您叫什么?”维斯宁的声音微弱得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
“腿……腿呀!”卡斯扬金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
“师级政委同志,没受伤吧?快爬出来,快!师级政委同志!……”
有个人用宽大的身躯挡住了火光,急急忙忙地拉头顶上的车门,想打开它。车门终于打开了,伸进一双手来,拉住维斯宁的肩膀使劲往上拖。
欧辛的苍白脸孔在眼前时隐时现,只听见他压低嗓音说:“快点,快点,师级政委同志!得离开这儿,离开这儿!……请快一点!没受伤吧?能走吗?”
“欧辛……最好帮一下卡斯扬金,他好象受伤了,”维斯宁低声说,从车里爬出来,跳到雪地上。他感到有点头晕,连忙抓住车子。
“卡斯扬金!”欧辛把身子探进车门,狂怒地喊道,“你受伤啦?受伤还是装死?马上爬出来!明白吗?半死不活也得爬出来!冲锋枪在哪儿?冲锋枪?!”
这时,有个人跳到维斯宁面前,把热气呼到他脸上,叫了一声“师级政委同志!”这人话音米路,就张开铁钳般的大手,抓住他的胳膊往下一扯,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快到汽车后面卧倒!这儿来!千万别站着,师级政委同志!……我们遇到埋伏了!真不明白,这些坦克是打哪儿来的!怎么会开到这里来?原来没有嘛……!”
这是警卫长李特柯夫少校。维斯宁回想起刚才的情况:鸣枪报警之后,第一颗炮弹爆炸了,从被炸翻的警卫车里向他跑来的那个人正是季特柯夫。现在季特柯夫保护着他,把他推到汽车后面,自己则伏在引擎罩上,把冲锋枪搁在左手上,弹盘压着手,两眼盯住山坡的边缘——马达声正从那边传来,越来越响地震撼着头顶上的天空。
维斯宁阻止季特柯夫说:“别开枪,季特柯夫!等坦克过去,沉住气!您怎么能用冲锋枪打掉坦克呢!……等一等!”
“我失职了,师级政委同志。”季特柯夫气喘吁吁地说。“我应该对您的生命负责……”
“请您不必解释!”维斯宁打断了他的话。“我自己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瞧,坦克在那边……从左侧向镇子迂回!”季特柯夫说,“顶好别叫它们发现……约莫有十二辆,带着装甲运输车。”
季特柯夫眼睛尖得象夜晚的猫儿,他能看见的东西,没戴眼镜的维斯宁却看不清。隐约可见的庞然大物发出压倒一切的咆哮声,从排气管里喷出团团火星,衬着满天的火光,顺着黑暗的斜坡,向那紫烟弥漫的草原上缓缓移动。它们离翻车的洼地只有一百米光景。维斯宁突然感到全身乏力,他想,正在观察所里的别宋诺夫和杰耶夫,也许还不知道坦克已经突破了镇子的西北角。
当他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一梭机枪子弹抱着曳光闪电般飞过了车顶。季特柯夫首先发现十几个德国人从山坡上向大路走来,他们显然是一支侦察队,奉命前来搜查汽车,看看里面是否还有人活着。这个情况维斯宁没有马上发现。
德国人顺着山坡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其中两个人停下来开始打机枪:一个弯着腰,另一个把机枪架在他的背上作为依托。季特柯夫刚才还指望德国人从旁边走过去,这时几乎绝望地回头看了看维斯宁,并想大喝一声:“来得好!”维斯宁默默地扯下手套,从枪套里拔出手枪,他看见德国人离汽车越来越近,估计到要摆脱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快走,快走!师级政委同志,跑到小屋那边去!离开这儿!我们掩护您!卡斯扬金,领政委去!卡斯扬金,站起来!……起来,我命令你!……”
欧辛上校把卡斯扬金从汽车里拖出来,左手提着后者的冲锋枪,右手猛力一推,想让副官的背靠在引擎罩上。但是卡斯扬金全身痉挛着,竭力想滑到雪地上去。他尖叫着恳求欧辛:
“上校同志……亲爱的……腿,我的腿脱臼了……不能走,不能走呀!……”说着就乱蹬乱踢,推开欧辛的手,脑袋左右摇摆着,脸哭得变了相。
维斯宁厌恶得全身抽搐了一下。
“随他去吧!”维斯宁说。卡斯扬金的惊叫和濒死般的哀号声位他感到背上一阵阵发冷。
欧辛这才厌恶地将卡斯扬金的象麻袋一样软瘫的身体放下来,自己挤到季特柯夫和维斯宁身边,开始担当起指挥的责任。他有点气喘,嗓子也哑了:
“政委同志,请马上到小屋那边去!匍匐跃进!在那儿隐蔽起来!距离两百米!季特柯夫!你跟我留下!卡斯扬金靠不住……”
卡斯扬金蜷缩在汽车下面,好象一团黑色的东西。他现在只是在呜咽和呻吟,但他那垂死般的嚎叫声却仍在维斯宁耳中回响。
“不,欧辛,”维斯宁站在汽车后面说,同时扳开了手枪的保险机。“我哪儿也不去。为什么?因为那不是出路,欧辛。”
“您自己明白,师级政委同志!”欧辛大声说。“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他那苍白的脸孔凑向维斯宁的脸。
“我明白……我们将在这里投入战斗,欧辛。”
维斯宁完全了解目前的处境,他头脑清醒,不抱什么侥幸的想法。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穿过火光通明的两百米洼地、跑到小屋那边去,知道他们己陷入了绝境。今天,在他的生活中发生了意外的、不可思议的变化;虽说这种事情已在好些人的生活中发生过,但是一旦临到自己头上,眼看着生命的大门在自己面前一扇一扇地关死,就觉得难以置信,就象做着一场噩梦似的。维斯宁知道德国人正从山坡上朝汽车走来,也知道这场孤注一掷的战斗毫无耻利希望,是打不了多久的。但他毕竟难以想象过半小时或一小时自己就要死掉,而世间的一切就将 然永逝,他这个人也不复存在了。
维斯宁眯起近视眼,把拿枪的手搁在汽车的挡泥板上,他倒并不觉得手冷,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