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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泌阳县长(秦制,万人以上大县设县令,万人以下小县设县长)叶仲日上三竿才回到县衙,刚进后衙坐下,县尉叶慎就匆匆走了进来,作揖禀报道:“大人,刚刚快马回报,南边开来了一支汉军,足有上万人!”
“汉军?”叶仲愕然道,“汉王不是在淮南打仗吗?”
“小人也不知道啊。”叶慎苦笑道,“大人,是不是赶紧让人安排酒食?再把仓吏找来,让他清点下府库里的钱粮?汉军打这过,咱们没有一点表示,只怕是不行吧?”秦汉军制,大军过境,各郡各县都是要提供钱粮的。
“不对啊。”叶仲却是眼珠一转,沉吟着道,“没听说最近会有汉军打这过境啊?而且本县也没有接到郡守的公文,不对,这事有些奇怪!”说此一顿,叶仲又道,“这样,你立即让人关紧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入,再召集民壮登城!”
“啊?”叶慎失声道,“大人,这这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要是把汉军的领兵大将给惹恼了,他领着大军来攻城怎么办?就凭这两丈来高的土城,再加几百民壮,根本就守不住城池啊,到时候满城老少都会被他们杀个精光的!”
“闭嘴,让你去就赶紧去!”叶仲火道,“本县随后就到!”
“诺。”县尉叶慎不敢抗命,摇了摇头,只得慌里慌张地去了。
半刻钟后,当叶仲全身披挂登上城头时,县丞、功曹、令吏、仓吏、厩驺等属官也早已经到了,一百多临时召集起来的民壮也已经登上了城头,不过个个神色慌张,面有惧色,没有办法,听人说过境的可是上万大军,能不怕吗?
又过了不到片刻功夫,南边大路上便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条黑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黑线逐渐开始缓缓伸展,又缓缓变粗,某一刻,无数个身影便从黑线中猛然跳了出来,赫然都是披甲执锐的甲兵,而且都披着深红战袍,可不就是汉军?
“汉军,真是汉军,大人,赶紧打开城门,让人准备酒食吧!”
“是啊,这些甲兵可都是虎狼之士啊,惹恼了他们可不得了哇!”
“大人,他们向着这里开过来了,不能再犹豫了,赶紧开城门吧!”
县丞、县尉、功曹、仓吏等属官已经屁都吓出来了,连声哀求,县长叶仲却根本不为所动,冷冷地道:“不行,本县总觉得情形有些不对,都听好了,没有本县之命,谁都不许擅自打开城门,违令者——斩!”
这边正争执不下时,汹汹而进的汉军已经开到了泌阳县城的东门外,就在几个属官紧张得快要窒息时,城外突然间响起了一阵悠远绵长的号角声,旋即汹汹而进的汉军甲兵便拐上了往北的大路,竟然从泌阳县城外擦身而过了。
这支汉军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消失在北方地平线上了。
直到再看不到一个汉军甲士的身影,几个泌阳县的属官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胆子最小的仓吏甚至都瘫坐在地上了,县长叶仲却摸了摸唇上的小胡子,吩咐县尉叶慎道:“叶大人,你马上派出飞骑去往宛县,向郡守禀明此事!”
“诺!”叶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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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舞阳县。
舞阳县令赵乐已经侯在了东门外,在他身后,县丞、县尉、功曹等属官也已经沿着大路一字摆开,舞阳县令还组织了不少百姓挑着饭担、酒食来劳军,沿着往北的驰道,上百挑饭担,几十只酒坛,上百口水缸已经一溜摆开。
汹汹开过的汉军也不客气,抓起饭团就吃,抢过水缸就喝。
两个校尉模样的汉军军官更是大步上前来,老实不客气地从舞阳县令面前各抱了一大坛水酒,然后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痛饮起来。
“这位将军,请问你们打哪来?”舞阳县令小心翼翼地问道,“又要往哪去?”
“就喝你两坛水酒,恁多废话?”左边那个校尉将酒坛往地上一掷,神情不愉。
“呃,这个……下官也就是随便问问。”舞阳县令眼珠急转,不经意间又问道,“听两位将军的口音,好像是楚地的?”
左边那个校尉脸色大变,伸手就要拔刀。
右边那个校尉急忙制止,又凶霸霸地冲舞阳县令吼道:“老子是沛县人,你说沛县算不算楚地?”
“算。”舞阳县令连连应道,“当然算。”
“嗯!?”右边校尉勃然大怒,当下铿然拔刀,只见寒光一闪,锋利的刀锋就已经架到了舞阳县令的脖子上,旋即喝问道,“你说什么?沛县是楚地?”
“啊,不不不。”舞阳县令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摇手道,“沛县不是楚地,是汉地,现在整个天下都是汉王的,沛县自然是汉地,汉地!”
“这还差不多,哼!”那校尉这才收刀,转身就走。
直到所有汉军都过去,而且走远了,舞阳县令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又一下瘫坐在地,几个属官赶紧抢上前来把他扶起,县尉又问道:“大人,这支汉军既没来交割关防,也没有让本县提供钱粮,情形不太对啊,是不是让人去郡守大人那里问问?”
“问什么问?”舞阳县令没好气道,“刚才你没听见吗?人家是沛县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人家就是汉王身边的亲信将校!还派人去郡守大人那里问,这事万一要是让这些个骄兵悍将知道了,你小子就死定了,没得还连累了本县,哼!”
县尉不敢吭声了,几个属官也是连连点头,深以为然的样子。
这兵荒马乱的,谁也不知道明天是死是活,今晚脱了鞋,明天说不定就再穿不上了,所以,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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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经过阳翟(颖川郡治)时,颖川郡守正好外出巡视去了,等他返回阳翟时,汉军都已经过境好几个时辰了,这时候,南边几个县派来的信使也纷纷赶到了,几乎都带来了同样的疑问,这支汉军过境,他们事先怎么都没接到公文?
颖川郡守召来郡尉、郡丞等属官一问,听说这支汉军足有万余精兵,而且全都身披深红战袍,当即便放下心来,如今十万楚军已经在垓下灰飞烟灭,只剩下几千残兵被汉王及各路诸侯困在淮南大别山中,这路大军若不是汉王的军队,又能是谁的军队?
至于沿路的可疑情形,多半是奉了汉王秘令,正在执行什么秘密军务吧。
颖川郡守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爱瞎琢磨人,他知道楚国灭亡之后,汉王必定要对各路诸侯下手,既便不兔死狗烹,削兵权那是肯定的,没准这支汉军就是奉了汉王密令去抄截梁王、齐王、赵王或者韩王老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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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川郡守是想多了,南阳郡守却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觉得这兵荒马乱的,有大军过境那还不是常事?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尽管泌阳县长已经派出飞骑来报,说是该县南边的一个大村甸遭到了汉军洗劫,可南阳郡守也浑没在意,说起来,楚汉相争时期,不管是汉军、楚军还是各路诸侯的军队,军纪都是不怎么好的,洗劫村落,甚至屠城都是常有的事。
何况南阳郡归楚未久,遭到汉军洗劫也属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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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乔妆汉军的楚军已经顺利进至敖仓以西五十里的北邙山!
大军在过了太室山后,就没有继续沿着驰道向荥阳逼近,荥阳毕竟紧邻敖仓,敖仓更是军事重地,项羽因为丢掉了敖仓而败走垓下,刘邦又岂会犯同样的错误?现在敖仓既便没有重兵把守,留下得力大将坐镇却是必定的!
所以,再想以瞒天过海之计瞒过荥阳令跟敖仓令,那是痴心妄想!
所以,过了太室山之后,楚军便离开了驰道,顺着汜水一路往绕过成皋,进至敖仓五十里外的北邙山中隐蔽了下来,同时派出大量斥候,扮成饥民樵农,捕杀从南边阳翟,西边成皋过来的信使官差,以尽可能地封锁消息!
山中刚刚下了场雨,尽管已是四月下旬,却还是阴冷得紧。
为了尽可能地隐匿形迹,项庄严令不得生火取暖,可他还是找了处背阴崖洞,破例给尉缭生了堆火,没办法,这老爷子年岁大了,长途行军风餐露宿这么多天,累坏了,再要是得个感冒啥的,说不定就过去了,项庄可不敢冒这风险!
尉缭一边烤着火,一边愧疚地道:“上将军,老朽给您添累赘了。”
“军师,你可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