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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贺蒙高兴得手舞足蹈,争相紧抱着贺力大哥,在他的额头狂吻。我们又向他一遍再一遍地敬礼、鞠躬、拱揖,并且不住地把一切恭敬崇拜的名词或形容词都加在他的头上:
“伟大!勇敢!爱国志士!抗日英雄!青年人的灯塔,沦陷区的太阳!”然后,我们干脆把他高高地举起来,狂呼不已。
贺力大哥不许我们给他太多的赞美。他说:两年来,他亲眼看到的前线与后方的忠勇军民,才是应该接受赞美的人。随后,他便讲给我们一段又一段,似乎永远也讲不完的,那些军民创造的可歌可泣的事迹。他一讲就是半夜,讲得连连伸腰打哈欠,立刻就要睡着了,我和贺蒙仍不放松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发问。很快地,我们便学会了好多首。
我们又要求贺力大哥教给我们唱抗战军歌(这几年来听到的尽是令人厌恶的东洋调与糜糜之音呀)。贺力大哥真了不起,他居然会唱又会教。每逢我们三人碰面,若无他人在场,便立刻一起大唱起来:
鎗,在我们肩膀,
血,在我们胸膛,
我们来捍卫祖国,
我们要齐赴沙场——
向前走,
别退后,
牺牲已到最后关头——
亡国的条件,
我们绝不能接受,
中华的领土,
一寸也不能失守——
炮衣褪下,
刺刀擦亮,
冲锋的号响,
冲,冲过山海关,
雪我国耻在沈阳——
贺大哥不能长居北平,因为北平没有租界,不如天津比较容易掩护秘密抗日工作。无疑地,贺大哥必有使命在身;可是,他却对我和贺蒙守口如瓶,并且再三郑重告诫我们:绝不可对任何人泄漏他重返平津的消息,连我姑母全家也包括在内。
我一变“旧习”,几乎每周周末都回一次天津,和贺大哥见面、谈话、唱歌已成为我精神生活上不可缺少的课程。姑母见我回家回得很勤,非常高兴,我推说因为要请她宽恕我上次违命未去“相亲”的罪疚,所以才每周回家向她问候请安,聊尽孝心以赎前愆。同时,我还顺便禀告姑母,如果再给我“保媒”,我可又要被吓跑掉,不敢回来了。
贺大哥行踪神秘,有时我一连好几个周末,都白跑了天津,见不到他的影儿。我似乎有些失望;不过贺大哥在他这次回来第一天,就告诉了我:他绝对负责在我和贺蒙高中毕业后,立刻带我们到南方去。我全心相信贺大哥的诺言,我现在唯一期待的正是那一天的来临。
日子在平静与充满希望的心境中,似比往常过得更快,一晃我就要毕业了。就在毕业的前一个月,贺大哥告诉我:
“我们南去的交通线——由津浦铁路搭火车到徐州,转陇海路到商邱,再经亳州、十字河、双沟,到达中央军的防地界首——断了。因为由那儿来往的地下工作者、青年和商人日益增多,敌伪的刁难检查变本加厉,尤其发现学生身分的人,一律扣押,甚而杀害——”
贺大哥非常焦急,因为要走的不只我和贺蒙两个人,还有成百上千,甚至更多的爱国青年!贺大哥告诉我们:不管如何艰苦,他一定要克服种种困难,重新开辟一条新的交通线。
贺大哥到河南去了一个月。我们刚刚行了毕业典礼,他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原来他只身冒险深入伪皇协军防地,以民族大义打动了伪军头目的心,他们答应借路,甚至护送经由他们防区投奔中央的人。
“由北平搭平汉路火车到河南彰德,”贺大哥颇为得意地叙述他一手开辟出的新交通线,“再由彰德到水冶镇,皇协军可以护送我们越过他们的防区,然后穿过那一片‘小刀会’
、‘大刀会’、‘红枪会’出没的青黄不接的三不管地带,就可以到达太行山边,进入太行山中央军的辖区了。”
这真是天大的喜讯。我马上就可以呼吸到祖国的自由空气,又可以重新看到美丽的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帜了,在那儿我将获有朝气蓬勃的新生命,我将开始奋发有为的新生活——
我担心姑父母阻挠我的行程;经过贺力大哥跟他两位老人家恳谈之后,姑父母竟一口答应下来。贺大哥回到北方半年,姑父母始终不知道;这次为了带我走,势非他亲自出面说服姑父母不可,他这张“王牌”倒是真有分量,当他告诉我姑父母允诺我随他南去的消息后,我越发感觉到他的神奇与伟大,当他站定在我的面前,他那充满胆识与魄力的神采与那魁梧英挺的身材,在我充满感激与崇敬的心目中,变得比中外历代伟人的塑像更有光彩!
我们就要动身了。我再也不能把一桩心事继续忍耐下去,我已经忍耐了太久,这是我绝对不能放过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我要通知唐琪,并且带她一起走。
我为甚么不带唐琪走呢?我,已经是一个二十岁的大男人了!我并不胆怯,我并不懦弱;也许以前我是;现在,我相信我有足够的勇气与足够的理由带唐琪到南方去!
当然,我必须先和贺大哥商量。我想,这准是他乐于帮忙的,因为他是那么开明,又那么爱我。
天,他竟一口拒绝。他亳不留情地说:
“你一定要带甚么唐琪,我就一定不带你!”
随后,他又紧跟了一句:
“老弟,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爱你!”
天,为甚么爱我的人都非要使我心碎才甘心哪?!
姑父知道了我要带唐琪同走的事,大发雷霆,他叫我到面前,说得好沉痛:
“我所以答应贺家兄弟带你到南方去,第一、因为你早有壮志,多年以前你就曾经要求参加抗战行列,现在你既然已经高中毕业,我不愿再强迫你继续留在沦陷区,远走高飞或会给你带来绣前程;第二、老实说,我看你这孩子有点痴情,似乎心中一直没有淡忘唐琪,我愿意你能在一个新天地里发奋图强,摆脱开旧日情感的束缚,重新追求正当的人生幸福,也正是我答应你离开北方的原因。如今,你要带唐琪一路走,那你干脆留在天津和她鬼混不是更近便,更容易吗?”
贺力大哥又告诉我:
“如果这次我们仍是走以前那条经徐州、亳州到界首的路线,或许我还能同意带唐琪走;可是太行山这条路,真是艰苦万分,险恶重重,别说一个女人,连你和蒙弟能否受得了,也不无问题。何况还要经过皇协军防区,还要经过‘小刀会’、‘大刀会’、‘红枪会’出没的青黄不接的‘三不管’地带,说不定那些伪军和那些慓悍的河南汉子们一时犯了脾气,跟咱们开个玩笑,翻一下脸,咱们跑都跑不掉,怎能再带一女人?就算万幸到了太行山,哦,你以为太行山和天津北宁花园、中山公园里的假山、土山,那么矮,那么好玩啦?你去爬爬看吧!我在太行山国军游击部队待过许多日子,那艰险崎岖的山路,普通行军一天得走九十里,碰上有敌情,来个急行军,一昼夜跑上两百里也是常事,如果正式开了火,咱们都得拿着鎗打冲锋;——你要真爱一个女人,何必非要她跟你去受那种罪?”
我倒是长大了,任凭谁说得“天花乱坠”,都不容易动摇我带唐琪同走的决心。我向贺力大哥仔细解说,坦剖白,百般哀求,只差没给他跪下磕头了。贺力大哥似乎受了我的真情感动,居然有了承诺的迹象,不过他又肯定地说:
“唐琪不见得愿意跟你走!”
“不,她一定会跟我走,”我立刻反驳,“如果她早有跟我一路到南方的机会,她根本不会演戏,伴舞。”
“可是,她已经演了戏,伴了舞,就再不会跟你去受苦啦!”贺力大哥猛地抓住我,“喔,我还忘了问你,唐琪已经答应了跟你同行吗?”
这一下,他可击中了我的要害!是啊,我还根本没有去找唐琪呢!在贺大哥尚没有答应她与我们同行,纵然能找到她,又有甚么用呢?因此我决定先把贺大哥这一关打通,再去找唐琪。或许我应该没有一口咬定“唐琪绝对会跟我走”的资格,因为我已经和她断绝往来这么久了;可是,我有一种信心,一种强烈的信心,因为我仍旧爱她,因为我爱她的心一直未变。这爱,就是她必跟我同行的最有力的保证。
“只要您答应了,我马上就去找唐琪!”我告诉贺大哥。
“好。但是,我相信她一定不会跟你走!”贺大哥仍不肯抛弃他的成见,“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