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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华德上校缓慢地摇着头,说:“医生! 你现在需要什么? 我尽可能满足你。”
“我知道你会的,”索尔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请再宽限她几天,只需要几天,时间并不长,但对克莉丝来说,这就是一切……”
上校思量了片刻,说道:“我可以宽限她十几天,”他停了停又接着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已经是勉为其难了,我的地位不允许我做得比这更多。”
“我明白,上校! 我看得出你的地位很微妙。”
“但是……”
“你是很慷慨的,”索尔说。
“可能你不高兴? ”
“是的,我不高兴,但是我很感激,并不是所有的谈话都会令每个人高兴的。这是关乎一个女人的生与死的问题。”
“是的,的确是这样,那么,你想对我说什么? ”
“请你多宽限她两天,如果她在生孩子时被处死她是非常难过的。”
“诚然。孩子是在七月二十八日出生的,”上校记得很清楚。
“那全凭你定了。”
“医生! 你说得对,”上校让步了。
“那就再延长十三天吧! ”
“在黎明。”
他们互相看了看,彼此知道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克莉丝的死期只有几天了。索尔站起来要走,她伸出手来。
“再一次谢谢你! 上校! 再见。”
“不要说再见,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看待,”上校说。
“我会永远记住你这位朋友的,”医生说。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心里很清楚,一旦克莉丝被处死,她就会离开英国,他又说了一遍:“我希望你时常想到我这位朋友。”
索尔勉强笑了笑,说道:“我会经常来伦敦看望我的教子,也会来拜访你的。”
“那么,我会很快见到你了。”
“我最近不会走,在我离开以前,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上校做了一个暧昧的姿态。
他们互相说了声再见。索尔走向国防部门前,那里有辆轿车正在等待着她。
索尔心想:他是个好人,我对不起他,他对我很诚恳,有些事他对别人是做不出来的,他为这件事费尽心机。
过了一天又一天,克莉丝总是这样地问道:“什么时候行刑? ”
索尔明明知道日子和时间,但她推诿说:“我不知道,要记住你的情况不允许下床。”
克莉丝拥抱并吻了吻她的婴儿,这是八月二十八日:“孩子! 你今天满月了,想不到今天我能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时间不会有多久了,别人从我怀里将你抱走,我是承受不了的。我希望你活下去,但也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她自言自语地说。
索尔医生伤心地看着他俩,深知克莉丝放弃孩子的痛苦:“克莉丝! 生离死别是痛心的,但是当日子到了的时候,如果能终止这件事就好了。”
克莉丝没有回答,她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躺下来连连地吻着。她舍不得孩子,她满脸是泪,浑身是汗,这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的异乎寻常的悲痛。
索尔眼里含着泪水接过孩子,孩子茫然地睁着一双大眼,他不知道母亲内心的剧烈悲痛。
克莉丝无法抑制的抽泣声充斥着牢房,她绝望地呼喊:“索尔医生! 请等一等! ”
索尔回转身向着她走过来。
“让我最后再吻孩子一次。”
索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将孩子递了过去。克莉丝吻孩子的手,然后又吻孩子的脸。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充满着五脏俱裂的悲伤。
这天下午,克莉丝坐下来最后写她的回忆录,并将回忆录和附上的一封信交给了索尔医生。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她的话音微弱,索尔刚刚能够听见。
“我会按照你的嘱托,尽力使其实现的,”医生答应下来。
“谢谢你。”
这时,托马斯神父走了进来,他最近病情恶化,几乎不能下床,但为了最后几个小时能和克莉丝在一起,竟毅然决然地从病床上起来。当他走进牢房时,想起第一次来看克莉丝的情景,那是七个月以前的事了,时间过得真快! 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已经到了晚期。
他靠着门板佯装系鞋带,然后头晕目眩地缓缓走向克莉丝,像第一个夜晚见到她时一样,想不出应该说什么话。
索尔帮助了他:“请坐! 神父! ”
“我崴了脚脖子,痛得几乎走不了路,”他装得和真的一样。
医生悲伤地看着他,她将同时失去两个好朋友,心里像是被重锤撞击一般的疼痛,人常说“这个世界是充满泪水的峡谷”,这话不假。
这个夜晚,他们三个人都深深陷于悲痛之中。牢房一片沉寂,他们只恨时间过得太快。每过一个小时的钟声都像是敲响的丧钟,这是向他们宣告:恐怖的时刻在无情地逼近,走近! 在天亮之前,托马斯起来喝水的时候,索尔医生注意到了他往嘴里放了一片药,她知道他可能又在疼痛。
托马斯又坐了下来。皮靴的响声从走廊传进来,女看守员打开牢门。他们都很清楚她走进来是干什么,医生走向小床,克莉丝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医生从一张椅子上拿了一件长袍帮她穿上。她战战兢兢,脸色灰暗,眼睛枯竭,内心充满着辛酸苦辣。
神父弯腰驼背,眼睛塌陷,六神无主地呆坐在那里,活像一具僵尸。主人对他的短暂帮助,再也不能使他继续掩盖自己的严重病情。克莉丝和索尔走出牢房时,他艰难地站了起来。女看守员看到他那骷髅般的身架吓得猛一哆嗦。
走廊里站着两个军官和两个卫兵,女看守员将克莉丝推到他俩的中间。他们开始向前走动,索尔和托马斯跟在后面。索尔知道克莉丝将在另外的一个军人拘留所执行死刑。
克莉丝和军官、卫兵们乘坐第一辆轿车。索尔医生、神父和一个士兵乘坐第二辆轿车。街道上行人绝迹,车辆在刷刷地前进,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悲痛时刻。
他们来到军事监狱,先后下了车。索尔医生想搀扶克莉丝,但没得到允许。克莉丝畏缩犹豫,两条腿弯曲着不能行走,她在许多士兵的包围中,一瞬间活像一个受惊吓的孩子。这个年轻的女人是那么的憔悴,她的长衫松垮地挂在她那消瘦的躯体上,尽管索尔医生在她的胸前放了一个棉垫,但奶水还是湿透了衣服。
托马斯神父同样是踉踉跄跄,步履艰辛。
他们走进楼房,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索尔医生所料定的院内。这时,院子里已经站着一个上校,几个军官,还有其他的一些人。克莉丝被带着走向行刑柱,射击分队就在她的身后,指挥官手持长剑,军服上别着勋章。走在克莉丝身后几步远的神父托马斯颤抖着做着祈祷。
“立……正! ”指挥官向射手们发出强而有力的声音。
上校和一些军官站在射击分队的一定距离之外。
上校紧张地咬着嘴唇,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手持长剑的指挥官在行刑柱前厉声宣读着克莉丝的罪行,他看着克莉丝,又做了一个姿势,两个士兵会心地将她绑在刑柱上。他们想给她戴上眼罩,但她摇晃着脑袋,拒绝了。
索尔看着昂首仰视的克莉丝。
天已经蒙蒙亮,突然一声惊人的口令:“射击! ”
子弹穿透克莉丝的身体,她失去了生命。
索尔走向已然昏厥的托马斯神父。
“怎么回事? ”上校紧张地向着索尔问道。
“我害怕会发生这种事,”索尔喃喃地说。
“他死了吗? ”上校问道。
“没有,他正在死亡之中。”
“我很遗憾,”一个看上去十分沮丧的士兵说。
士兵用车子将托马斯送回家。索尔只和他在一起待了一会儿。当她走在街上的时候,他们又叫住了她。
“索尔医生! 你得上来一会儿,他恢复了知觉,想见你。”
索尔闭上眼睛,胸腔里发出一声抽泣的叹息。托马斯躺在一张长沙发上,索尔走上前说:“神父! 我在这里。”
“我剩下的时间只有几天了,请为我祈祷吧! ”
索尔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像涌泉般地流淌着。
“我料到你不久就会离开伦敦,”他的话音微弱。
“因为我不能挽救你,最好还是赶紧离开你。”
“我也是像你这样想的。”
他说话困难,汗水淋淋,面色如土。索尔一直牢牢握着他的手。
“我感激你所做的一切,向你说声再见。”
又隔了一天,索尔获悉托马斯逝世的噩耗,她永远不能忘记一九四三年八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