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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到多佛的旅途中,戈登·沃埃斯问了我许多问题。
“莱普·惠特! 你怎么了? 什么事惹你烦恼了,我从你的眼睛里可以看得出来,你有心事。”
“我害怕回到英国来,”我回答。
“你在德国待得太久了。”
“是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 ”
“我不知道。我听从命令。”
我知道他看到我脸色不好想帮助我。我想起他那天夜里对我的举动,他爱我,但我只能把他当做一个好朋友。
我刚刚来到查威尔家里几分钟,刘易斯就给我打来电话。我欣喜地知道了他在这之前并未给我打过电话,也没来找过我。
查威尔太太问候我:“莫里斯太太! 你好吗? ”
“我只是有点累,旅途太长了。”我想尽量减轻她对我的注意。
“我前几次见你回来没有像这次的模样。”
“我只是吃得很少,胃口不太好,”我解释着。
她伤感地看着我说:“我知道你的毛病在哪里,你可能是受到了惊吓。”
“是的,你说得对,”我承认了。
“你得注意啦! 要不要让我丈夫给你检查一下,给你开点药? ”
“谢谢你! 查威尔太太! 但是,你先生不能给我医治胆怯的病,你自己也说过胆怯是一个人最危险的敌人。”
我们的谈话只有几分钟,就听见了电话铃声。她谨慎地离开了我。
当我从电话里听到刘易斯的声音时,心里很高兴,说道:“刘易斯! 是我。”
“克莉丝! 你好吗? ”他关切地问。
“我不太好,”我答道。
“为什么? ”他担心地问。
“我告诉你,你不要烦恼,我希望时间能帮助治好我的病,但事与愿违。在伦敦我受到炸弹的惊吓,可是,我待在这里,又无法忍受我们继续分开的痛苦。刘易斯! 我明天准备回伦敦。”
“克莉丝! 我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他兴奋地说。“我们再去看别的医生,我会关心你,照顾你的。”
他亲切地说着,试图鼓起我的勇气。
“刘易斯! 我们在一起是至关重要的。”
“你需要我去接你吗? ”
“不需要,查威尔太太明天准备去伦敦,我可以和她同行。”
“我盼望你赶快回来和我们待在一起,爸爸也非常想你,他也很爱你。”
“我也很爱他。”
“不要哭,你想一想,明天你不就回到家里了吗? ”
“是的,我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我已经盼望得很久了。”
我和刘易斯通话时心里充满着悲伤、失望。如果他真的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仍然能够很好地对待我,我一定会对他蒙受的伤害以德相报的。我一直没能有机会这样做。在劫者难逃,想躲也躲不过。我虽然不能预测未来的细枝末节,但我知道未来将是严峻可怕的。
二十九
是在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底一个烟雨蒙蒙的日子里,我从多佛回到了伦敦。我两眼含着泪水紧紧抱住了久别重逢的刘易斯。他眨巴着眼睛强忍着啜泣,看上去比先前消瘦了许多,脸的颜色缺少光彩,流露出疲倦和悲伤。我料想他是受尽了离别之苦,同样,我的体重也大为下降。公公见到我回来了,颇为震惊。
“克莉丝! 你受到伤害了吗? ”公公问我。
“没有,爸爸! ”我答道。
“你一定是有病,瘦得皮包骨头,脸色不好。我们需要赶紧请个医生来,”公公说。
“几天前我刚觉得好了一些,可能是因为我也想念你们的缘故吃得比较少。”
“我不相信你在伦敦会好起来,”公公说,“虽然你刚刚到家,你也不能休息。”
“爸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我说的是飞机还会继续轰炸,你这种状况……”
“我觉得爸爸说得对,”丈夫说,“你必须去看医生。”
“不,刘易斯! 我什么医生都不去看可能会更好一些。”
“那就随你好了! ”丈夫说。
我主要是怕刘易斯看到我身上的青肿,所幸,我们是在夜暗中做爱,外面虽有月光,但窗户的玻璃不透亮,光线进不来。我们好几个月不在一起,刘易斯对我的欲望很高。我需要假装愉快,忍受着撞击和内部伤肿的疼痛。
我还担心刘易斯发现我头上戴着假发。如果将短发暴露出来怎么解释? 我的心情十分紧张。
刘易斯很少在家,这为隐藏我所最担心的事提供了方便。他和公公一连几个夜晚都在国防部吃晚饭。我发现公公也显老了。
来到伦敦三天后的早上十点钟,特工3 号来找我并带来了指令。我在几个小时之后来到了我先前的公寓,像往常那样进行化装。守门人戈瑞里亚开门时微笑着向我打招呼,他陪同我来到电梯门口,但他没说一句话。
我来到盖雅特别墅我的上级面前,他见到我很高兴。
“莱普·惠特! 你在柏林还好吧? ”
“很好。”
“你比以前瘦了一些。”
“我在柏林工作很忙,”我掩饰着说。
“你更喜欢这里,是吗? ”
“可能是吧! ”
“除非柏林来电话再叫你去,今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我没有回答,知道自己再也不会离开伦敦了,柏林留给我的记忆只是恐惧和伤心,我在那里受了大罪,也享受到销魂的愉快。
“我应该做什么? ”我问。
“我想你会知道。”
“我不知道。”
“我们需要你去抄录反间谍局的秘密文件。”
我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说:“我可以改做别的工作吗? ”
“莱普·惠特! 你放弃这个念头吧,现在分配派给你的任务,是柏林下达的命令。”
“是柏林的命令……”我寻思着说,“这……我知道你不可能进行更改。”
“你是做这一工作的最佳人选,你从前做过,而且做得很好嘛! ”
我能说什么呢? 他对柏林的指令无力做出任何改变。我只得再次抄录丈夫的难以辨认的密码,将抄录件送到上级那里,然后传递到柏林去。每项工作又像过去那样不露行色地开始了。
回到伦敦以后,我一直没见过戈登·沃埃斯。戈瑞里亚告诉我,他已经回柏林工作了。
我的健康始终没有得到好转,无法医治的对约翰的相思渐渐毁掉了身体,每当闲暇独处时,总是热泪洗面。我可以想像约翰是多么的痛苦,希望他能知道我又回到了伦敦。公公经常提到他。
“我绝对想像不到约翰那么年轻会死掉,我一直不相信他会离开我们,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总是把这些话挂在嘴上。
“爸爸! 我也有这种感觉,”刘易斯应声说,“他的死对谁来说,都是失掉了一个可爱的人。”
我静静地听着,保持着沉默。他们要是知道约翰依然活着,做着危险的工作就好了;但他们一直认为他死了,因而常常为了失去他感到悲伤,为他的灵魂做祷告。
“我时常梦见约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公公一天下午说。
“那一定是因为你经常思念他的缘故,”刘易斯说,“而且你经常把他挂在嘴上。”
“我的儿啊! 我敢肯定,不只是这个缘故。自从他走了以后,我时常想到他,做梦见到他的时候,我很高兴。”公公眼睛里含着泪水。“我看到他活得好好的,醒来时觉得很难过。”
我伤心地听着。
“你在梦里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干什么? ”丈夫好奇地问。
“我不记得了,稀里糊涂的,我看到我们向他走过去,又看到他来到了我们身边。我意识到我们是在一起,我吻他,问了他一些问题。他悲伤忧虑,看上去很痛苦。有些时候,他似乎试图向我提出一些警告,但是他说不出话来,他很苦恼,这时候我忽然被惊醒了。”
“爸爸! 你的精神过度紧张,你需要去看医生,”刘易斯说。
公公摇着头,说道:“我的体重确实减轻了,那是因为我工作太累。我虽然为约翰的逝世感到悲伤,但这说明不了我有病,我了解自己,刘易斯! 如果我有病,我会是最先去看医生的人。”
突然,公公转过脸来看着我,问道:“你在想什么? ”
他的话使我猛地一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对梦毫无所知,”我搭讪着说。
公公思索着说:“奇怪的是,我几乎经常做梦,而且都是同样的梦。”
刘易斯向我眨了眨眼,好像在暗示他根本不相信爸爸所说的话。
我默不作声。他们谈论约翰,我不敢插嘴。我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