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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着我的手艰难的说:“师弟,扶我起来。”我把他扶起来,不安的问:“师兄,到底怎么了?”他只是摇摇头,深深的换了口气,上前抬起剩下的一只右手一把扯下门上的草帘。师父房间的是虚掩着的,强烈的阳光下,这两扇木门便显得更加破旧与沧桑。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忽然涌上来,我脊背上顿时冷汗淋漓。师兄吱呀一声推开门,房里暗沉沉的,什么都看不见,却四处都弥漫着一股浓烈腐臭味,于是我转身推开了窗子。当阳光直直的洒进来,我才发现我的师父此时正静静的坐在正厅的椅子上,双眼微闭,神情安详,然而脸上却铺满了厚厚的灰土。“师父!”我叫了一声,疾步走上去,却发现我的师父已经永远不能回答我。他身上爬满了的密密麻麻的黄色的蚂蚁,已经将他的皮肤和衣服咬的千疮百孔,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疼,更感觉不到悲伤,这个世上,他能放下的或是放不下的,此时都已经放下了。他去了,去了很久了,脸上却依然带着平静的微笑。
我的悲伤仿佛凌空泼洒的沙粒,转眼将我深深掩埋,让我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与知觉,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甚至不能判断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我站在一个不存在的角度,看着大师兄从那道木篱门上取下一捆一捆的树枝,在小院内用干柴搭起一座简易的灵台。视线慢慢拉回来,就又看见师父那间昏暗的房间里虽四处落满了灰尘,然而每一个器件都摆放的井然有序:被褥叠得方方正正的摆在床头,桌上的茶壶,香炉,还有正堂上的那块蒙着黑纱的牌位,亦各自摆在最合适的位置。是的,师父到死都保持着自己特有的气度和习惯。
当我终于僵硬的步出房间,却在踏出门槛的时候彻底清醒过来,如是在这个瞬间终于顶破了捂在在身上的沙土,又看见了明亮的世界。然而这一个刹那,悲伤也重重的撞进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眼泪,如三月的春雨,淅淅沥沥,浸透了我的衣衫,将整个大漠都淋的一片潮湿!
师父安静的平躺在师兄搭建的灵台上,师兄在那灵台前站立了好久,终于小心的将灵台点燃。滚滚蒸腾的黑烟里,我的师父彻底摆脱了这纷繁嘈杂的人世,我在心里默念:‘师父,您一路走好’。
师兄含泪收好了师父的骨灰,我们并肩走出那座小院,他连声叹息着,无法压制的悲伤让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他看了看我,又抬头仰望万里连绵的黄云,神情悲戚的说:“最后一根房梁堕了,名满天下的五典学宫,从此彻底不存在!”说罢眼眶里又慢慢溢出泪水,我上前安慰他,却在一张嘴时终于陪着他一起哭出来。临走前师兄小心的关好了师父的房门,我静静的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又酸楚起来。师兄缓缓转身对我说:“师弟,借你刀一用。”我把刀递给他,师兄平静的走近门外的那方巨石,提刀在右下角留下一串字迹:‘江河清必杀吕正渡’。
“师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师兄长叹一口气:“先回长安吧!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点点头默然上马。到达阳关的城楼下的时候是深夜,繁星满天,城门紧锁。我们只好在城墙下过夜,师兄蹲坐在墙角一言不发,我枕着双臂平躺在地上,无聊的盯着辽远的天空,头脑里烟波浩淼,一片空白。天快亮的时候,师兄允自站起来背着双手眺望着西边漫漫无际的沙漠!我坐起来问他:“师兄,吕正渡为什么要害死师父?”
“他怕真相泄露。”
“什么真相?他奸杀小师妹,并嫁祸草蛇的真相吗?”
“应该是!”
“可他为什么会知道事情已经泄漏呢?”
师兄长叹一口气:“七年前,他能轻而易举的蒙蔽五典学宫上下几千双眼,这点事情,他又岂能看不穿?”
我想,此时的大师兄,心智已经被仇恨冲蚀,做事必然没有平日那么细致,于是我提醒他说:“尽管事情败露,但我觉得杀人灭口已经没有必要,两地相隔千里,师父又已经一把年纪,他只需要出逃就可以。”
师兄冷笑了一声说:“那是你觉得,吕正渡绝不会这么想,他生性极爱干净,不能容忍丁点的瑕疵,又怎么能接受名声上的污点?”他说完把脸转向一边,再次把目光投向大漠的边缘。诚然,大师兄的话的确没错,我也清楚的记得,二师兄平素是非常爱干净的,他的头发,衣服,靴子,从来不会沾上一丝灰尘。
于是我说:“师兄,还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他并不回头,只是淡淡的说:“别问了,真相你迟早会知道,何必急于这一时?”
天终于大亮了,然而这个时候城防应该还是关闭着的,师兄上前和城楼上的士兵交涉,我确定他是说不通的,却也知道他心里着急,所以并没有拦着他。然而,守城的士兵竟然真的将城门开出一条逢,放我们两个过去了!师兄不说话,只是用力的挥舞马鞭,我紧随其后,一路马蹄起落叮咚,耳畔微风呜咽尖啸。
我们第二次坐在无痕居铺满灰尘的桌子上。师兄给自己换上一身素服,静静的品着茶,并招呼店里的伙计打扫卫生,他说有贵客要来了,我心里又疑惑起来,师兄嘴里的贵客会是谁呢?吕正渡吗?可又实在不像!
师兄在一张白色的素绢上写下讣告,全文只有二十二个字:“恩师董二公子符起不幸离世,不肖弟子河清、思夜泣血!”他把那讣告贴在巷子口,便有不动声色的往回走。我问他董二公子是谁,他转身指了指师父的骨灰,我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一直到了第五天,无痕居终于颤颤巍巍的走进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他拄着一根拐杖,替师父上完香却久久不肯离去,然而却也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站着。师兄从内堂里出来,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你终于肯走进这无痕居了。”老人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然而拄着拐杖的手却一点点开始发抖,表情悲恸万分,嘴里默默念叨了一句:“符起,无痕来看你了”,说话间已是老泪横流。师兄静静的站在他的旁边,淡淡的说:“师父在泉下知道你来看他,也合得上眼了。”老人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又蹒跚着离开了!
这个自称无痕的人,到底会是谁呢?我上前问师兄:“这个人就是你说的贵客吗?”
“不错。”
“他是谁?”
“柳无痕。”
“他是师父的挚交?”
“算是吧!”
“这客栈为什么要用他的名字来命名?”
师兄喝了一口茶说:“师父让我在这里开一家客栈,就只是为了等他,当然要用他的名字来命名。”
“听你的口气,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来过!”
师兄摇摇头说:“不,以前经常来的,但是从七年前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为什么?”
师兄回头平静的看着我说:“这件事情也应该让你知道”,于是我轻轻点了点头。师兄长叹了一口气说:“都十五年了”,他顿了顿,可能是因为口渴了,便对我说:“可以帮我再泡壶茶吗?”我起身泡下一壶茶,这个神秘的故事,便在师兄略带悲戚且又低沉的音色里缓缓铺陈开来!
我的师父,五典学宫的创始人,原名董符起,当朝大学士董仲舒的次子。二十五年前董仲舒凭一篇《天人三策》赢得年轻皇帝的赏识,出任江都王的国相,并从广川移居长安,时年董符起九岁。十年后江都王病逝,董仲舒又出任胶西王的国相,当时符起十九岁,并在这里结识了改变自己一生的一位朋友,他就是柳无痕。
柳无痕是胶西王的门客,年龄长符起九岁,两人由于性致相投,故而一见如故!当时柳无痕已有一妻一妾,并育有一女名柳叶儿!
符起能和柳无痕深交,原因在于当时董仲舒提倡独崇儒术,然而二公子虽生性机敏,却偏偏厌恶儒家学说。在一次辩论会上,董老爷子设下一道题目:‘何为儒门之精髓?’其意图在于宣扬儒家五典,谁料年轻的二公子竟在竹简上写下了八个字:‘圣人不死,盗贼不止’,随后佛袖而去。老爷子一气之下欲将他赶出书院,听学的弟子也几乎一涌而起,同时对二公子起横加指责。然而人群里唯一一个站在符起这一边的,就只有柳无痕一人。他们二人大笑着离开书院,并在长安街头喝的酩酊大醉,自此两人互推为知己,形影不离,直至出而同车,卧而同床。
二公子生性固执,柳无痕诸事乐于寻根问底!二公子遍读道家要典,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