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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弦见他毫无一点架子,心头大喜,豪气顿生,唤过伙计,一指那人桌前酒壶:“一并算在我帐上。”又对那人招呼道,“我这许多酒菜反正也吃不完,不若请大侠同吃。”一般行走江湖之人各有顾忌,怎会轻易请人同席。他却丝毫不懂避讳,见那负弓男子相貌英武、气度豪迈,有心结识,心想反正今天是请日哭鬼吃饭,多请一个两个亦无分别。
负弓男子微怔,正待答话,却听那小女孩笑道:“才敲诈了人家二十两银子便在摆阔么?”小弦这一惊非同小可,手指那小女孩:“你……”心念电转,猛然惊觉自己对费源说话时听到的古怪笑声分明就是这小女孩的声音,但见到她似笑非笑、娇悄可爱的神态,胸口又像是被重物所击,不由一窒。饶是他平日口若悬河,才吐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那年长的女子笑着伸指点点小女孩的头:“清儿你可把人家小孩子给吓坏了。”清儿掩住嘴吃吃地笑,口中犹含混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怕什么?我只是看他胡乱请客却不请我们,心中不忿罢了。”
小弦缓过一口气来,结结巴巴地道:“我……都请好了。”想不到竟然有机会请这美丽的小姑娘吃饭,一句话还没说完,脸已涨红了。清儿拍手大笑,对那年长的女子道:“这可是他自己说的,容姐姐我们快搬过来大吃这小鬼一顿。”又转脸看着小弦,奇道:“又不是花你自己的银子,你脸红什么?”小弦讪讪道:“我……我不是小鬼。”他尚是第一次与清儿正面说话,偏偏说的又是让自己心虚的事,一时红晕满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哦。”清儿促狭地挤挤眼睛,“你不是小鬼,今天你是小员外、小财神、小东道、小掌柜、小老板……哈哈。”一言未毕,已是手捧小腹,笑得直不起腰来。小弦没好气地瞪向那小女孩,却见她弯腰低首间露出脖颈上挂着的一面小小金锁,映在雪白的肌肤上,心中又是一跳,连忙移开目光。
那被称为容姐姐的女子抬眼望了一下负弓男子,脸上竟也有些微红了,对清儿道:“你看人家都不动声色,就你像饿死鬼投胎一样。”负弓男子闻言微微一笑,起身往小弦的桌前走去:“既然如此,便叨扰小兄弟了。”清儿见状,便拉着容姐姐与那戴笠男子一并去小弦那席,容姐姐红着脸不依。戴笠男子却是有心认识那负弓男子,亦不劝阻。容姐姐终于抵不住清儿的软缠硬磨,盈盈站起身来,就待往小弦这边走来。
西首桌上那番僧一直呆呆望着那容姐姐,见此情景甚为恼恨,冷哼一声,对小弦道:“你这小娃娃就不请我们了么?”小弦如何见过这等场面,不知用何话推辞,只得回应道:“这位大师要是有意,我也一并请了便是。”心道这下可好,估计这二十两银子全数花光不说,还要等日哭鬼回来应急了。
那番僧哈哈大笑,不顾同桌那青衫人的眼色,大剌剌地站起身,同桌那两兄弟模样的人低声调笑道:“和这等标致的小妞同席,大师艳福不浅呀……”声音虽低,但在场几人却都听在耳中。番僧嘿嘿笑道:“这不算什么。想那骆清幽何等孤傲,若是有日能与她同席,方才真是艳福齐天呢。”
负弓男子听得这话,浓眉一挑,煞气乍现,看得小弦心头莫名惊惧。负弓男子头亦不回,只是缓缓道:“骆清幽的名字你也配叫么?”那番僧大怒,却又惧怕那负弓男子的凛傲气势,一指伙计:“连一个酒楼的伙计都可以叫,我凭什么不能叫?”这句话的语气虽是不忿,语意中却示弱了。那伙计见负弓男子的目光射来,急得大叫:“不关小的事,我只不过是说骆姑娘在小店中写过这副对子。”
负弓男子显是才经过酒楼边,不知诸人刚才说到骆清幽的事情,闻言望向那副对联,轻轻念着:“傲雪难陪,履剑千江水。欺霜无伴,抚鞍万屏山。”似呆住了一般,声音渐渐转低,终长叹一声:“傲雪难陪!傲雪难陪!若非如此,又能如何呢?”众人听他语气,似是与骆清幽有什么关系,心头均是泛起一丝疑惑。那番僧虽是酒酣耳热,却也知道这负弓男子并不好惹,借机下台:“算了,我也吃饱了,下次再让这小兄弟请我吧。”
那个名唤桃花的女子见大家都对骆清幽视若神明,心头醋意大起,冷笑道:“骆清幽也没什么了不起,若是早嫁了人,也不会引得天下这许多男子对他念念不忘了。”负弓男子蓦然转过身来,冷冷看了她一眼,脸色铁青:“千叶门主葛双双自是不同,嫁了又嫁,不然只怕就再没有男子能记住她了。”
千叶门掌门“繁星点点”葛双双先后嫁了五个丈夫,一个比一个位高权重,最后一个嫁的是当今丞相刘远的二公子,在江湖上传为笑柄。负弓男子这番话说得阴损,以他的行事,若不是怒到极点,断不会出此不恭言语,只是骆清幽实是他十分在意的人,决不容人当众辱她。
桃花大怒,小眼圆睁、柳眉倒竖,脸上的粉也簌簌落下不少,手按腰间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辱我千叶门主。”看她架势,只要一言不合,千叶门名震江湖的暗器就将尽数射出。那同桌为首的青衫人按扯桃花的衣袖,似是劝她不要生事。
负弓男子却不看桃花,而是望向那青衫人领间绣的一朵花:“原来是洪修罗的人,怪不得区区千叶门亦敢如此嚣张。”洪修罗乃是京师三大掌门中的关睢掌门,关拜刑部总管。旁观众人听他提及洪修罗的名字,心头更是疑惑。青衫人一惊:“你是谁?”负弓男子微微一笑,却不回答他的问题:“这位兄台且放心,这只是我与千叶门的恩怨,必会给你留点面子。”在场几人先见他与桃花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中堂的那两个商贾已悄悄往门口走去。此刻又听他这般说,还只道他不想生事,刚刚送了口气。却见负弓男子看向桃花,冷冷一笑:“我已辱了你家掌门,你又能如何呢?”
桃花虽是有些惧怕此人,但言语说到此处已是箭在弦上。只听她大叫一声,双手扬起,数十道黑光由袖中射出,直向对方的全身袭去。几人相距如此之近,这数十道暗器乍然发出极难躲避,就算负弓男子能尽数格挡避开,但磕飞的暗器也极易误伤他人。
刹那间戴笠的那个男子踏前半步,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清儿与那容姐姐的安危,只是将小弦、那伙计及两个商贾护在身后。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负弓男子也不禁赞了一声:“好”。但却不是赞叹桃花的暗器功夫,而是赞那戴笠男子设想周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负弓男子手腕轻动,一把抓起酒桌上的筷筒,力透指间,数十支筷子疾若流星般从筷筒中飞出,一一撞在桃花所发出的黑光上。那数十道黑光飞至半途,便尽数被筷子撞回,反射向桃花。众人眼前一花,只听到“笃笃笃”数十声响动。那些木筷全都钉在桃花桌前,围成一个半圆,每个筷子上都钉着一枚黑色的铁蒺藜。
那些铁蒺藜打造奇特,每个中间都有一道小槽,看来是用以加熬毒物的。是以铁蒺藜尽数陷入桌面中,木筷亦勾卡在铁蒺藜的槽间而不落下,乍看起来便似是以木质之筷穿过了铁质蒺藜一般。
桃花大惊,出道十年来,他从未见过有人如此不避不挡硬碰硬地破了自己的暗器,才要再出手,腰间一麻,却是被另一只木筷打在腰间穴道上。那番僧一声怒吼,却被青衫人一把拉住,青衫人对负弓男子一拱手:“多谢阁下手下留情,后会有期。”他眼力最为高明,见对方反震回来的暗器钉得如此整齐,显是留有余力未发,那戴笠男子不知是友是敌,但也绝非庸手,真要动起手来己方败面居多,何况他已隐隐猜出负弓男子的身份。负弓男子若无其事地一笑:“兄台慢走,可别忘了结账。回京后,代我问洪总管好。”
青衫人一拱手,只待留下几句场面话:“在下……”负弓男子打断他的话:“你不用与我报名换姓,我不想与洪修罗的人打交道。”青衫人被他迫得缚手缚脚,却不敢发作,恨恨望了负弓男子一眼,结了帐,带着番僧与那二兄弟,扶着桃花走出三香阁。
小弦看得目眩神迷,大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来:“大、大侠出手不凡,小弟敬你一杯。”负弓男子转过头来一笑,面上却再无适才杀气:“今天让小兄弟请客,也算有缘。怎么,就你一个人么?”
小弦见他适才大发神威,有心结识,又听他承自己的情,大为高兴,心想若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