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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袍人见状,倒是很好心情的蹲下身,抬起她的下颔,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口口声声说,你的小姐一定会相信你。可是,结果呢?前一刻她还跟你称姐道妹,下一刻转身就钻到人群里,去确认你口中关于错嫁之事流传出来的时间长短。如果她真的相信你,又何至于去怀疑?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相信?嗯?”
梅香唰一下白了脸,只是仍旧不死心的继续为顾惜若辩解,“先生,你说谎!小姐不会那么做的!一定是你说谎!是的,一定……啊……”
她话还没说完,灰袍人一个巴掌就狠狠的甩到了她的脸颊上,瞬间浮肿起一个鲜红的指印,鲜明而触目惊心。她捂着被打的脸颊,惶恐不安的缩到桌椅旁,身子几乎趴伏在了地上,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我说谎?我看你是脑子不正常了!在这事儿上,我有什么好说谎的?你好好想想,若是单纯想要你帮我办事,我有的是法子,不管是下毒下蛊,还是拿那个人的命来做威胁,哪一种不比现在的法子干脆利落有效果,又何至于大费周章的将这些琐事告诉你?若不是看你这么可怜,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我会去理会这些事情吗?”
灰袍人嫌恶的瞪了她一眼,随即抄着袖子走到窗前,背对着她,于地面投下一片暗影,为本来就有些昏暗的房间平添了几分幽潭般的森寒冷冽。
梅香的头更低了,双手撑在地面上,丝丝凉意透过手掌心渗入肌肤里,一波又一波的颤栗止不住的袭来,将她被灰袍人扇了巴掌后有些混乱的神志刺激得清醒了几分,对灰袍人的恨意又上升了几重。
她心里暗自冷笑,卖了她,还叫她帮忙数钱的人,不是小姐,而是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魔鬼!
对灰袍人所谓的“挑拨离间”,她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没有人会比她更加了解她的小姐,那个嚣张狂妄看似粗鲁没有底线的人,实际上是个再善良不过的女子。若不是跟在小姐的身边这么多年,她或许也不会看到那嚣张狂妄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怎样的一颗心!
这一刻,她几乎是毫无条件的相信着顾惜若!
这边,梅香将自己的算盘敲得噼里啪啦响时,灰袍人也在暗暗做着自己的打算。
正如他自己所说,若是想要让梅香为他办事,有的是一千一万种干脆利落有效果的法子,之所以选择最麻烦的这一种,主要是想要试着将顾惜若作为一个可能存在的突破口,去攻克名叫“段天谌”的这一座大山。
跟段天谌暗里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他也十分清楚对方的手段,完全的硬碰硬,不仅奈何不了他,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
若不是觉察出段天谌对顾惜若这个王妃有些不一样,而顾惜若又视梅香为所谓的“姐妹”,他又何至于将心力都花在一个小小的婢女身上,以期能够彻底收服她,让她为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所用,从而去接近并制住顾惜若,为他办事?
只是,偏生这婢女还不知好歹,即使是他说了这么多“事实”,她也丝毫没有相信的意思,更别提能够达到他所期待的对顾惜若倒戈相向的效果。
听着她口口声声的“相信”,他忍不住心里冷笑。主仆之间,哪里有什么情谊的?更遑论顾惜若那种嚣张跋扈的人!
对于这种相信,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或许,早些年也曾相信过,可在那些人对他和他的家人赶尽杀绝后,他就再也不相信,唯独相信的,只有——报仇!
在他看来,那简直是无可救药冥顽不灵愚蠢至极!
饶是他往日有多少耐性,一而再再而三的触上梅香这块顽固冷硬的礁石,也渐渐被磨光。
只见他猛地回头,阴鹜森寒的目光在梅香身上逡巡着,嘴角忽而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像是迷雾森林里乍然绽放的野花,不觉得有多绚烂夺目,反倒是沾染了许多森寒之气,见之莫名的后颈森凉。
“你别以为,我就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儿。我既然能让你从那个地方里出来,要想掌握住你的一举一动,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识趣的,最好就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否则,张允的命……”
“不!”像是被人踩到了痛脚般,梅香趴伏在地上的身子猛地挺直了起来,双手颤抖的抓住灰袍人的衣摆,流着眼泪颤抖着嘴唇哭求着,“不,先生,您说过,只要我按照您的吩咐去做,您就会放过他的!你不能言而无信啊!求求您,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帮您办到的。”
灰袍人冷冷一笑,狠狠踢开了拽着他衣角的梅香,负手立于窗前,一言不发。
梅香见他沉默下来,以为他是给在考虑着给张允什么惩罚,惴惴不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尽管到了此刻,她对自家小姐还是抱着求救的希望,可她心里也知道,在没有真正动手之前,灰袍人也会千方百计把这些希望掐死在阴暗角落里的。
之前,她对小姐,其实还是说了谎话。大婚那日,她不是去看什么“张大哥”,而是在后院里被人打晕了。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在那里,她被迫着去学如何撒谎,如何害人。每天不仅吃不饱睡不暖,还要跟各种蚊虫蛇鼠生活在一起,简直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魔鬼,落入他手中,她就没想过要忍辱偷生下去。可正当她心灰意冷想要自行了断的时候,这人却将奄奄一息的张允带到她的面前,并胁迫她为他做事,否则就当着她的面让张允残忍的死去。
张允于她的意义,她从来都没有提到过,就连从小与她交往最亲密的小姐都不知道,可这人却能将张允的命死死的捏在手中,逼着她去做那些肮脏而残忍的事情。她若是有一点反抗之心,张允便会代替她遭受各种凌虐之刑。
她可以忍受强加在她身上的无止境的酷刑,可以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允在自己面前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是以,从她被灰袍人抓走的那一刻开始,她似乎就已经没得选择了……
梅香狠狠咬牙,闭上双眼后,脑子里忽然闪过张允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心里蓦然一疼,隐隐已有了答案,再次睁开眼时,整个眼神似乎都变了,变得狠戾而冷冽,或许还有一丝灰败……
“先生,只要您放过他,您要我怎么做,我都一定照办。只求您放过他,先生!”
灰袍人见状,丝毫没有意外。
之前在说到顾惜若不相信她时,她都不见得有这么激动恐慌,足可见张允此人对她而言,有着多大的分量。
既然心甘情愿做不到,那就威胁恫吓吧!这种有弱点的人,本来就是最容易拿捏。只是,顾惜若并不傻,相反的,在他看来,却是很敏锐的。以梅香如此拙劣的演技,能在顾惜若那狡猾的眼睛下蒙混过关吗?
思忖了半晌,他心中的决定已下,倒也没有再拐弯抹角的试探,而是蹲下身子,慢悠悠的走到梅香面前,在她恐惧而防备的目光中,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他神色冷淡,看起来似乎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大事,可是梅香越往下听,神色却是越张皇越恐惧,直到听完,整个人已经连动都不会动了……
……
顾惜若睁开眼睛时,依旧看着自己如八爪鱼般攀在段天谌的身上,睡相是一如既往的难以形容,心头微郝的同时,也暗自庆幸段天谌没有醒过来,不然这脸还真是丢到姥姥家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伸了伸懒腰,却发现窗外夕阳西下,余晖遍洒,夏日的热气已经慢慢退了下去,一阵风吹入,帷幔乱舞,只那人安睡在真丝锦被间,睡态柔和而毫无防备。
谁能想到呢?
素日里深藏不漏的一个人,在睡着的时候,竟然也像婴儿般安静纯澈。若不是她亲眼所见,怕是也不会相信,这便是那个优雅尊华的当朝王爷!
顾惜若走到床边,伸手掖了掖被角,随即坐在床边,伸出小手抚向段天谌的脸颊,指腹轻柔的在脸上滑动了几下,感受着那不输于女子的细腻柔滑的肌肤,整个人却是捂着嘴开怀的笑了起来。
直到看到床上那人微皱的眉头,她才收了笑声,意犹未尽的拿开自己的手,却不想半路被一只大手握住,床上一直安睡的那人也于此刻睁开了双眸,神情戏谑的看着她,哪里有一点刚睡醒之人的迷茫和惺忪?
“你居然装睡!”顾惜若这才明白了过来,用力的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指,神情忿恨的瞪着他。
“我若不装睡,岂不是错过若若百年难得一遇的玉手轻抚了?”段天谌眼里的笑意正浓,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噙笑神情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