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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宇微怔,随之唇角溢出一抹苦笑,“也罢!此次,多谢王御医了。”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王爷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肯定会理解你的。”王御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好了,我也不能在这里多待,就先告辞了。宫里还有个祖宗,等着我回去伺候呢!”
话语中,竟满是无奈。
骆宇止不住惊奇,“王御医医术精湛,又有谁敢给您脸色看?”
“还不是宫宴上替尧王爷挡下一剑的宫女?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居然将那名宫女除了奴籍,并奉为上宾,勒令太医院的人务必要治好她。你久不在太医院当值,想必也不清楚此事啊!”王御医摆摆手,却是不欲多谈,转身就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融入一片漆黑中,骆宇眸光微闪,不停咀嚼着他刚才的那句话!
一个宫女,究竟有何能耐,能让皇上奉为上宾?
……
京兆府衙,牢房内较为狭窄昏暗,墙上开了个小天窗,雪光透过天窗上封竖起来的铁栏,被裂成一道道光束,稀稀落落投在下面的人群上。
四周墙壁上,还点着一把火把,晕黄的亮光摇晃,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宛若鬼魅跳跃,更显诡谲森寒。
唐飞皱了皱眉,觉得此处的亮光太过微弱,连忙招手,令牢中狱卒多点了几把火把来,插在墙壁上。
刹那间,光亮骤增,宛若白昼。
段天谌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着,一手托腮,另一手则搁于腰侧,乍一看去,竟是说不出的慵懒随意。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苏大人,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我再次相见,竟会是在这牢房里。”他唇角轻勾,黑亮的双眸里流光溢彩,暗含精光,“本王很好奇,你是怎么成了南阳侯口中的刺客了?”
苏晗抬眸,静静的望着他,并不回答。
原以为,他被京兆尹唐飞和孟昶所擒,只要咬紧牙关,定会有扭转局势的时候。
如今,却是他想错了,指使唐飞和孟昶这么做的背后之人,竟是段天谌。
刚才躺在牢房里,听到这道声音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了,此刻面对着这张脸,心中竟是平静得很。
他眉眼低垂,纵然早已知道,如何都不能从那双凌厉的眸子中逃脱,却还是想要侥幸试一试,看看是否能借此来掩饰住自己的真实情绪,“苏某见过谌王。”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应是许久没喝过水,沙哑中带着一股难听的的嘈杂,嗓子被什么从中撕裂,也恍若刀割在玻璃上发出的噪音。
说完这句话,他竟是没有再开口。
段天谌意味不明的看着他,许久后,才缓缓道:“苏大人,你是否该跟本王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在这里?”
苏晗闻言好笑,而事实上,他也笑了,却无视上方那危险的眸光,“谌王这话说得好笑,苏某为何会在此处,您不是最清楚不过的么?”
他顿了顿,瞥见那目光里幽黑的暗涌翻滚腾掠,心尖儿不由得颤了颤,随之别过脸,语气变了几变,依旧不改那股嘲讽意味,“哦,苏某忘记了,谌王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去理会我这小人物的生死。不过,您不清楚,旁边不是还站着京兆尹唐大人和南阳侯?苏某便是被他二人掳来的,想要了解个中原因,直接当面问他们,不就可以了?”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段天谌也懒得多费唇舌与之争辩,只从袖中掏出那鸾佩,平摊在掌心翻来覆去的瞧,漫不经心道:“你可以不回答,如果……你不介意让你的表哥来回答的话。”
苏晗脸色微变,嘴唇翕动了下,终究是恨恨咬牙,别过脸,仿佛这样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段天谌也不急,手指轻轻的在那鸾佩上摩挲着,一下一下,说不出的闲适自然。
对于苏晗会出现在这里,他并不担心找不出其中的原因。
横竖人已经被困在看守颇牢的牢房里,除非苏晗有三头六臂,能够越狱而逃。否则,真要使出手段揪出因由,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如今,他比较好奇的是,这本该在他小妻子手上的鸾佩,怎么到了苏晗的手里?
隐约中,他觉得此事应该与他那小妻子有关,可此刻人在王府里尚未醒过来,吉凶未卜,也不是问这事儿的最佳时期。
他挑挑眉,看着跪地不语的苏晗,语意深沉,且耐人寻味,“苏大人,你会做出今日之事,可曾与你表兄苏靳寅讲过?若他知道你犯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又该当如何?”
“谌王,你是在威胁我?”苏晗霍然回首,在晕黄的烛光下,那面庞愈显冷峻森寒,浑身的气势倏地改变,不复之前的沉默温和,“此事与我有关,却与我那表兄无甚关联。你若是想要颠倒黑白是非,也该让众人心服口服!如此捏造事实,又算得了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段天谌却是笑了。
目光落在那张脸上,淡而轻,不见有多少分量,可苏晗却莫名觉得肩上像是被大山压住了般,负荷甚多,有些呼吸不畅。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似是已经知道,此番对峙,肯定赢不了眼前这个男人。
段天谌不觉诧异,当初从岐城离开后,并再没见过苏晗,反倒是苏靳寅随他回了苍京,而经朝廷决议后,才选出了一位能力卓凡的总督,替补了明哲之后留下的差缺。
近来,朝中风起云涌,苍帝也无心处理国事,一应大小事务便也落到了他的肩上。奈何,他极其繁忙,却是将苏靳寅的去处搁置一旁了。
却不想,这个苏晗,与苏靳寅完全是两个模样。即便过了这么久,这性子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也不知,苏靳寅看到苏晗这副模样后,会是什么感受。
“苏大人,”段天谌淡淡道,“当初你跟在明哲身边,想必也多少了解到,这个世上黑白是非的界定。什么是黑,什么是白,谁又能说得清楚?若本王界定出黑白,谁又能妄言不是?”
苏晗心中大惊,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个事实,那便是坐在他面前的人,早已不是几个月前行事颇受掣肘的谌王了。
此人若真想要做点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甚至,将来这天下的规则,也是由这个人来制定,也难怪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那番近乎大逆不道的话来!
可他却似乎忘记了,纵然是在几个月前,段天谌也不曾受过什么掣肘。只不过,当初行事嚣张皆隐藏在一层遮拦之下,此刻已经不必如此麻烦了。
仔细想想,段天谌那些话,并非不是实话。
惊叹之余,他心中也早已波涛汹涌,一则是为如此不加掩饰的猖狂心思,二则却没想到此事之于段天谌竟重要到如此程度。
他的眸光静静落于段天谌掌心的鸾佩上,思绪翻滚沉浮,疑窦丛生。
一开始,拿到这玉佩时,他就知道并非寻常之物,细究其出处,却无迹可寻。正因如此,他才敢将此物佩戴在身上,行事也遵照那人之言,以至于落到了此种处境。
他不是傻子,自然分辨得出,段天谌对此物的珍爱与重视。
可这玉佩,究竟是何来头?
思来想去,他终究还是抬起头,径自问道:“谌王的意思,竟要为这小小的一块玉佩而颠倒是非黑白,从而处置苏某了?”
顿了顿,他又自嘲一笑,“也难怪了,如今谌王权柄遮天,要给苏某安个罪名,还不是张嘴就来的事情。苏某敢问,谌王手中的玉佩,究竟是何来历?纵然苏某要死,也想死个明白!”
此言一出,气氛登时变得微妙起来。
孟昶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似是对他会有这样的问话倍觉稀奇般,直把他看得心底发毛,当即顾不得生死之忧,脱口而出,“南阳侯表出这一副模样,又是作何?难道苏某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不成?”
孟昶不语,狐疑的打量着他,半晌后,眸光中的惊奇才淡了些许,转而看向段天谌,欲言又止。
段天谌也颇为惊奇,可较于孟昶的显露于色,他就显得高深莫测了许多,垂下眼睑,盯着掌心的鸾佩,漫不经心道:“苏大人,你在开什么玩笑?这玉佩的来历,你居然不知道?”
苏晗哑然。
他是不及表兄苏靳寅聪颖通透,可在看到这两人异常的举动时,多少也窥出了些许异样,当即冷静下来,将此事绕于脑中思考过遍,却确定自己对这玉佩的来历分毫不知,且所做之事并无任何可以嘲讽追究之意。
至此,也不再惴惴不安。
段天谌不欲多费唇舌,食指勾起鸾佩上的红色络子,于半空中晃了几圈,说不出的慵懒自然,“苏大人,本王手中的玉佩,曰鸾佩,乃本王母妃生前所佩戴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