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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他的阻挠,这群侍卫顿时停了下来,可苍帝的命令又像把刀,时时刻刻悬在他们的头顶上,此刻若不遵守,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便也可想而知。
是以,在段天昊冷冷叱喝过之后,那些侍卫只有片刻的停顿,竟是直接无视段天昊的存在,便又继续涌上前,大有不把顾惜若擒下誓不罢休的架势。
段天昊退到顾惜若身边,张开双臂去护住她,扭头冲苍帝恳求道:“父皇,六嫂一时冲动,才会犯下如此错误。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不想,苍帝还没开口,柳皇后从旁便不悦叱道:“昊儿,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谌王妃当庭兵刃染血,肆意挑衅皇上的权威,本就是大逆不道之罪。你莫要再为她求情。赶紧给母后坐回去!”
“不!”段天昊紧紧皱起眉头,看着越来越逼近的侍卫,猛地摇摇头,“母后,请恕儿臣不能从命。六哥离开苍京前,曾经嘱咐儿臣,一定要保六嫂平安无事。儿臣不能将六哥的话置之不理。否则,儿臣又该如何立于这天地间?”
这么说着,他直接无视柳皇后的频频暗示,转而看向苍帝,膝盖一弯,直直跪在了顾惜若的前面,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字字铿然道:“父皇,儿臣知道,六嫂此举已经触犯了您的底线,您必定千方百计想要惩处她。可在儿臣看来,六嫂并非是非不分之人,若非不得已的苦衷,恐怕也不会做出此等冲动之事。您何不给六嫂一个解释的机会,而非要动用这些粗暴的武力来对付她呢?”
说完,他就重重的磕了个头,直把顾惜若看得眉头紧皱。
她忽然有点不懂段天昊了。
一直以来,存留在她印象里的,都是关于他如何温润如玉德行谦恭的传言,而事实上,她从来都不觉得,这个曾经对本尊厌恶的人有多好。
这一次,段天谌离开苍京,她对此人也是持着防备和怀疑的态度,甚至每日都要让暗卫禀报有关于他的日常,如今日见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以便随时把握住他的动态。
若是以往,听到他方才那番话,她肯定只会是嗤之以鼻,付之一笑。
一口一个“六哥六嫂”,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种敷衍的表象,她还真是不相信段天昊能因为段天谌的一句嘱托而做到这个份儿上。
可在看到他跪在自己面前,她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抬眸看向苍帝,却见他也是紧皱眉头,隐约中还有些许惊讶,显然也是对段天昊的这番举动很是意外,不知怎的,心中忽然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也于此刻莫名松懈了不少。
此刻,她已没有必要去理会,段天昊这番举动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了。
顾及到胸腔中积蓄的恶心感,她暗恨失算,若是知道自己闻到血腥味就想要呕吐,她怎么都不会兵刃染血了。
“昊儿,你让开!”苍帝冷冷叱道,“今日,朕非要好好惩治这个女人。朕要看看,在她眼里,是否还有朕这个皇帝!来人,把谌王妃给朕拿下。”
宽大的衣袖一挥,众人只觉眼前名黄色光影一闪,其间还伴随着束束亮光,快速的到达顾惜若的面前。
一些眼力较好的人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状况,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屏息凝气,生怕错过任何精彩的画面。
舒旭见状,身子猛地前倾,眯起眼,看着前方的状况,眸光顿时变得深邃冷沉起来,手掌心一转,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杯子就直接飞了出去。
那方向,正是那道亮光所去的方向。
段天昊大惊,怎么都没想到,他这个父皇为了教训顾惜若,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下这样的狠手。不过,他的反应也算够快,在那银白亮光飞快抵达时,他也已经挡在了顾惜若的面前。
这变化来得如此突然,苍帝根本就来不及收回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脱离手心的利剑冲段天昊的胸膛而去。
“昊儿,昊儿……”身后传来柳皇后近乎撕心裂肺的呼声,御龙殿内的众人纷纷提着一颗心,屏息凝气,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道亮光直直击向段天昊和顾惜若所在的方向。
顾惜若瞬间反应过来,欲要拉开段天昊,却发现已然来不及,与此同时,她腰腹处猛然受力,迫使她猛地往后退去,移开一段距离后,再抬头,剑刃已到了段天昊跟前。
她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伸出手,欲要拉开他,却猛然惊醒,觉察到彼此的距离,一股寒气开始自脚底快速蔓延开来,突如其来的冷意刹那间将她所有的感知淹没。
眼见那剑刃就要刺进段天昊的胸膛,御龙殿内已经有不少人闭上了双眼,几乎可以预想下一刻的结果。
顾惜若也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只听“铿铿铿”的几声,噼里啪啦的声响响在众人耳畔,好像是陶瓷器皿碎裂在地。
随后,“嗤”的一声,像是长剑入体,光是听着,就能感受到利刃的冰冷和生硬,紧接着,一声痛苦的呻吟声传了出来,轻而隐忍,正好落在了顾惜若的耳朵里。
顾惜若袖中的手紧了紧,脑袋里有瞬间的空白,而后觉察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微微偏着头,静静思考了下,脑中白光顿时闪过,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儿了。
那呻吟声……
轻而隐忍,却像是女声!
女声……
这个认知,使得顾惜若猛然睁眼,待看到面前的情形时,脸上依次划过震惊、意外、狂喜等众多复杂的神色,只怔怔的看着站在段天昊身侧的身影,自始至终都无法移开视线。
满堂凌乱,血痕遍布,那个人头戴紫玉冠,月白色的锦袍上银线闪耀,其下摆无风自动,隐约还沾染了些许黄色的尘土。墨发微显凌乱,身姿修长挺拔,只一个背影,足可以将顾惜若心中的慌乱悉数抚平。
看着,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安心。
她忽然长吁了一口气,经历过刚才的惊心动魄,此刻手心里竟已经濡湿,揉一揉,黏黏的,极不舒服。
许是神经也开始松懈下来,她扯了扯唇角,迈开步子,想要朝那个背影走去,不想,刚跨出第一步,腿脚竟不听使唤的瘫软下来,她一个不察,竟直直往左侧倒去。
“啊……段某……”她张口呼叫,惊慌失措于身子倾斜的悬空无助感,呼叫声还没喊完,只觉腰间一紧,倾倒的姿势立即止住。
下一瞬,整个人就被从底下捞起来,身子被一双大手扳过来,堪堪面对着那张日思夜想而又俊美无双的脸。
斜飞的英挺剑眉,其下蕴藏着的锐利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整个人便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忽然间,她就湿了眼眶。
而充斥在口鼻中的血腥味,早已被眼前这人的熟悉气息所替代,同时也把那股呕吐感生生压制了下去,心中霎时一片平静。
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一件心事,终于得以安稳落地,浑身放松。
她颤抖着伸出手,抚上那张脸,瘪着嘴,断断续续的哭诉着,“段某人……你可终于回来了……要是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就要……”
“就要如何?嗯?”段天谌握住她的手,待察觉到小手冰凉时,眉宇紧紧皱起,没好气的叱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瞧这小手,怎么这么冰凉?青擎也不懂得给你多备件衣服么?”
这么说着,他转而瞪向旁边的青擎,眸光凌厉冷冽,比方才的利刃还煞人。
青擎被逼退一步,低垂着头,不敢对上段天谌的责问视线。
一来,此事的确是他们的失职——此时此刻,他们手上的确没有王妃所用的御寒衣裳;
二来,尽管来此之前,他们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相应的披风等御寒之物,而王妃却以麻烦为由拒绝了这些东西,可依王爷遇上王妃就变得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性子,到头来终究也是他们的失职。
横竖,兜来兜去都是一样的,早点承认下来,也免却一番折磨。
岂料,段天谌却部轻易饶过他,上下左右打量了他一番,薄唇轻吐出几个字,“回府后,自去暗室领罚。”
语毕,就移开了视线,完全无视青擎身子那几不可见的抖几抖。
顾惜若心中缓缓流过一阵暖流,抿抿唇,轻笑了几声,嗔道:“青擎原先是准备了御寒的衣裳,不过是我拒绝了而已。错不在他,你有火气,尽管冲我来就好了,何必去惩罚一个无辜的下属?”
段天谌淡淡扫了眼暗自欣喜的青擎,也没有错过他眼里的亮光和放松,双眸微微眯起,冷哼着道:“若若,你就是太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