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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昕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脸青唇白,双目微闭,背脊挺直,穿着魏时的衣服,有点大了,把整个人都包了起来,让脸看起去更小,下巴更尖,年纪更细(小)了。
魏时抬起手,摸了摸魏昕的头发。
头发柔软而冰冷,穿过手指,就好像一片阴冷的湿润的雾气。
魏时拨了拨他的头发,跟他说,“阿昕,吃饭了。”
这鸡血鸭血一日三餐加宵夜的喂着,也许是心理作用,魏时觉得魏昕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原本惨白的脸,好像带上了一点血色,就连僵硬的骨关节,似乎也灵活了一些,这从魏时折腾他,把他拉起来走来走去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出来。
魏时把碗放在小桌前,接着用手掰开了魏昕的嘴,舀了一勺血送进去,猩红的血液沾到了魏昕的唇上,魏时拿过纸巾给他擦拭,稍微用了点力,不小心戳到了魏昕的牙齿上。
手下的感觉有点不太对,魏时疑惑地摸了摸魏昕的牙齿。
然后,他被惊住了。
本来洁白整齐的犬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长了一大半,变得跟野生动物的獠牙一样,又尖又利,一手摸上去,好像就要被刺破了,魏时把手伸进魏昕的嘴里,把他一口白牙一颗颗的仔细摸了一遍之后,用纸巾擦干净手上的血迹和其他不明液体。
碗放在小桌上,没动。
来自魏昕身上的异变,让魏时不敢再继续给他喂食鲜血了,他叹了口气,捏了捏魏昕的脸,“不喝了,再喝下去也许要出事了。”
魏时把碗一收,鸡血倒入了下水道。
今天晚上,是老郑家那个道场的第三天晚上。
老郑昨天就已经打电话过来,说皮影戏班子已经请来了,魏时答应他今晚上一定会去,想到这里,魏时看了下天色,其实时间并不晚,才六点多钟,但是冬天天黑得早,外面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
从出租房出来的巷子,是没有路灯的,只能靠旁边开门的店铺以及住户家的灯光照亮,魏时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绕开路上那些坑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公交站台。
今天晚上的天特别黑。
等了半天没等到公交车,天太冷,公交车站台没遮没挡,四面来风,冷空气吸进去冻得人连心肺都是痛的,魏时在原地直跺脚,看到一辆出租车开过来,连忙挥手拦了下来。
魏时跑过去打开车门,跟司机师傅,“今天这天冷得异怪(出奇)。”司机师傅笑呵呵的说,“是啊,好久没碰到这么冷的冬天了。”
魏时放下心里的事,跟司机师傅嘻嘻哈哈聊了起来。
到了地方之后,他又让司机师傅在路口等他一会儿,司机师傅满口答应,为了赶时间,魏时跑到了罗志勇住的那间住租屋前,“砰砰砰”的敲起了门,他这几天来找过罗志勇一次,他一直待在屋里,连大门都没出过,整个人懵懵懂懂的,连肚子饿都不知道。
魏时觉得,再过几天,没等恶降发作,他就把自己折腾死了。
屋子里没人答应,魏时一边大力拍门一边高声大喊,“罗志勇,开给老子开门,你死在屋里呢?没死就爬起来给老子开门,罗志勇,开门!”整栋楼都听到了魏时的声音,还有人觉得被打扰了骂了起来。
等魏时快不耐烦打算踹门的时候,门终于被打开了,罗志勇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有气无力地说,“阿时。你怎么来了。”
魏时下狠手的敲了一下罗志勇的头,“老子找你有事,跟我出去一趟。”
罗志勇摸着头,刚想拒绝,但是看到魏时目露凶光,手高高抬起作势又要敲下去的凶残样子,话识趣地咽了回去,跟着魏时出了门。
这么一折腾,已经用去了十几分钟。
等走到出口的时候,魏时还在担心出租车司机师傅等得不耐烦走了,没想到这个司机师傅还蛮守信用的,车子还停在那里,魏时拖起罗志勇就跑,罗志勇身体虚弱,没跑几步就连气都快喘不上来,出气进气的声音跟扯风箱一样。
两个人上了车,一路无话。
老远的,就听到了老郑家里的念经声,乐声。
戏台子是一早就搭好的,村子里的人也因为这几天都没出什么事,也慢慢地过来帮忙,听到今晚上有稀罕的皮影戏看,老老少少的,更是来了不少人,把老郑家挤得挨肩擦背。
魏时把罗志勇带到楼上,看着下面的戏台子。
像这种戏台子一般都是搭在露天的,屋里没这么大的地方,春夏两季的时候还好,人受得住,到了秋冬两季,气温太低,就有点难受了,以前的人家,都是用白布包住整个棚子防风,到了现在,有了塑料布在,就更简单了。然后就算是这样,还是冻人,所以客气又周到的主家就会准备很多火盆子、煤炉子或者电暖炉,让来看戏的人用。
魏时带着罗志勇坐在二楼阳台往下看。
戏台子一目了然。
魏时跟下面那些好奇的人一样,从没看过皮影戏,看着下面白色的幕布,以及后面皮影戏班子的人投在幕布上的影子,走来走去,晃来晃去,那是他们在做着开戏前的最后准备。
一直到晚上八点,戏终于开场。
皮影戏是用兽皮或纸板做成的人物剪影,用灯光照射在幕布上投影进行演戏的,后面有专门的人一边操纵皮影,一边念唱,同时戏班子会配乐,演的戏目也是五花白门,有各种民间故事,也有神话传说,历史演义等等不一而足。
魏时看着下面热热闹闹的开戏。
精致缭乱的影子在幕布上演绎着悲欢离合,下面的人,不管有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总还是很捧场的给个喝彩声,铿铿锵锵的配乐,加上或唱或喝的配音,也算相得益彰。
然而,魏时注意的不是这个。
他之所以一定要老郑去请个皮影戏班子来,是为了借用到皮影戏班子的皮影,这个皮影一般是用家畜的皮毛做成的,经过了选料,雕刻,上色,缝缀,涂漆等几道考究的工序,精雕细琢而成。
一般这种皮影可以用上好几代。
这些历久的皮影,在幕布上投下的影子,被人操纵着不知扮过多少角色,你在看着皮影戏的时候,那些在灯光下晃来晃去的影子,你真的以为是皮影的投影吗?难道在某些时候,你不觉得那些影子自己动了吗?不觉得他们面目滑稽,阴森恐怖吗?
简而言之,皮影这东西阴气重,容易招鬼。
皮影戏只演了一个半小时就散了,一等散场,老郑家就立刻安排了夜宵的席面,请皮影戏班子的人过来吃,在他们吃喝的时候,魏时就拉着罗志勇去了他们放“家当” 的地方,打算借几个皮影出来用。
罗志勇蒙头蒙闹的被魏时拉着走。
他站在一边,看着魏时毫不客气地打开箱子,从里面一把拿出了十几个皮影子往楼上跑,魏时知道他满脑子里都是问号,但是现在也没空跟他解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自己。
两个人进了郑涛的房间,把门带关上。
楼下那个皮影子班子自有老郑应付,他们只要在皮影戏班子吃完了酒之前把借用的皮影还回去就可以了,时间紧,任务重,动作得尽快。
房间里早就拉好了一面白布做成的幕布,就跟下面那个戏班子一样,就是面积少了一大半,魏时把皮影一个挨着一个的立在幕布后面,十几个皮影把整个幕布下方都占满了,接着,魏时关上了门,然后用打火机点亮了放在幕布后的蜡烛。
蜡烛是红色的,红色蜡油一点点的淌下来。
魏时就拉着罗志勇站在一边等。
罗志勇几次三番想说话都被魏时阻止了,他在手机上打了个几个字给罗志勇看——不要出声,罗志勇也接过手机打了几个字——这是做什么,魏时抓了抓下巴,打了几个字——救你跟我的命,罗志勇显然有点惊讶,懵懵懂懂的样子总算是有点清醒的迹象。
魏时拿出那张紧跟自己不放的纸钱,用手指夹着在罗志勇眼前晃了两晃,罗志勇眼睛发直地随着纸钱左右摇摆,手一伸就想抢过去,魏时知道他又有点傻逼了,二话不说拿出一张黄符纸贴在了他眉心上。
罗志勇眼睛被挡住,神智却更清醒了。
他摸着自己额头上的黄符纸,紧张兮兮的打量了一下周围。
魏时没理他,要不是一定要两个以上的恶降受害者在场,他根本就不会拖着罗志勇来,其实估计找丁茂树也可以,但是魏时觉得丁茂树那个人不是一路人,很阴险也很危险。
魏时拿出一把铜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血顺着手腕滴滴淌下,然后,他抬起头,示意罗志勇把手伸出来,罗志勇把衣袖挽起来,露出细瘦的手腕,魏时毫不客气地在上面也割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