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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师道亲官上任,自是忙得脚打后脚勺,半个月后,才抽空请墨菲吃了一回酒。
然而几日后,在一个秋雨绵绵的下午,种朴居然亲自从郑州赶了过来,脸色不算太好地要墨菲跟他去兰州。
墨菲问了几句,见他不肯说实话,只好跟着上路。好在大家也都没什么可收拾的。只留了话给知州和种师道,就随种朴出了熙州。
日夜赶路,三天后到了种家军的大营。墨菲见过种谔一面后啥也没问,先回帐泡了个澡,然后睡了一天一夜才又爬起来。
“你说什么?”墨菲惊愕地看着种谔,“我夫君跟儿子在兰州城里?”
种谔点头,把西夏来信递给她,“你自己看看吧,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把人掳去的。”
墨菲扫了一眼那信,是梁永能的笔迹,她曾进过这位的书房,所以认得。
种谔复杂地看着她,虽不明白她是如何惹上梁永能的,但对于那个辣手屠城的西夏大将军,眼下却做出这等小人之事,深感不妥。若她真与西夏有瓜葛,那可是……灭门之祸,哪怕她曾做得再好也功不抵过。
墨菲把那信随意丢到书案上,“伯父想怎么办?”
“贤侄……儿,本将军怕是不能决定。”种谔早猜到她是谁了,要不,也不能把她爹的刀还给她。
墨菲冷冷一笑,“别说是东京那位了,就是伯父也不会同意因我签什么割地之约吧?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报!”
“进来。”种谔说道。
“禀将军,营门外射来一封信。”传令兵双手托着一只绑着信纸的箭,走了进来。
种谔接过箭,一挥手让他下去,转手递给墨菲,“你看吧,定是给你的。”
与种谔了然的目光一对,墨菲也不客气了,把信纸拆下来,打开看了一遍直接起身,“伯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理会我。我也没把自己看得可以与江山相提并论。”
种谔看着她走出去,徐徐叹了口气。这样的心胸,若为男子,封侯拜相怕也不是难事吧?不过老兄弟若地下有知,也可安慰了,有此虎女,墨家还不至于真正没落了。
墨菲回到自己的营帐,写了封信,然后让墨青把杨成找来。
杨成进来时,她已经用火漆封口了。“杨成,这是给皇上的密信,你连夜带着兄弟们送去。”
杨成愣了。自己私下与皇上通信的事,他相信墨爷应该觉察得出。可出来三个多月了,这还是第一次,墨爷给皇上写信呢。他不知道为何急巴巴地从熙州赶来,但觉此事定与墨爷有莫大的关联。
“墨爷,这信真这么急?”杨成对墨菲的话从不质疑,这也是头一次反问。
“让你去就去。”
杨成看着一脸淡漠的墨爷,觉得事有蹊跷,“那也不用把兄弟们都带走,我只带三五个就成了。”
“全部带走。”墨菲有些不耐地站起身,走到帐门边,看着外面,“我不想让你们去攻城,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们去做,没必要牺牲在这里,明白吗?我希望你能建一支真正的京师,带着兄弟们,而不是把命丢在这里。不然,我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杨成很自然地联想到是种谔欲借刀杀人,心下一颤,“不会吧?”
墨菲回头瞥见他纠结的脸色,转念一想明白过来,有心想解释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就去叫齐兄弟们,马上走,不用来跟我辞行了。”
“是。”杨成忐忑的走了出去。
“阿青,白叔,你们看看这个。”墨菲把收在袖口的信纸掏出来,递出去。
“主子……”“爷……”
墨菲看着一脸震惊的他俩,缓缓点了点头,“应该不假。你们随我去,救出一个是一个,然后护送回家,不得回头。”
“那你呢?”墨青敏感地听出些什么来,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
“我不在的话,一个都换不回来。”墨菲安慰地拍拍墨青的手,然后挣脱,“梁永能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但宁儿跟梁继就不好说了。他们爷俩,一个不会武,一个还太小,我不能不管。就算我去了西夏,也是要借机救回另一个的,你们不用担心,只管听我的安排就是。”
墨青立即摇头,“不行,那梁永能对你没安好心眼儿。”
“你不信我能自保?”墨菲心叹,若不是时间太紧,或许还能去解救人质,眼下却只此一途。
墨青一时语塞,白鹤却说:“爷怎么就,就怎么办吧。”他深深地看着墨菲,“只不过爷也要答应我们,不可冲动乱来。”
墨菲莞尔,“自然,我可是惜命之人,二次都活了回来呢。”
墨青还要说什么,白鹤却说:“听爷的,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到时不管救回来谁,你都护送回家,我暗中跟着,有机会的话,就会把爷救出来的。”
墨青还是摇头,“还是我暗中跟着吧,我去过西夏。”
白鹤微微一笑,“小子,我二十年前就在那边逛,你还能有我熟?听话,还是我这张老脸更不引人注意。”
“成,就这么定了。”墨菲一锤定音。
“你们要去哪儿?”
三人齐回头,见种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一脸的狐疑。
墨菲转回头,拿了火折点着那信纸,垂眼看着火苗渐大,“就是想出营走走。听说这附近有个月牙儿湖挺不错的,你知道在哪儿吗?”
“城东外十里,等打下兰州,我陪你去。”种朴压下心头疑窦,走了进来。
墨菲一摆手,白鹤推了墨青一把,走了出去。
“那得等多久?”墨菲看着脚下的灰烬,“你说,能不能把月牙儿湖引去淹了兰州?”
“这个……有些难点儿,”种朴转到墨菲身前,“你不是真这么打算的吧?若是连降暴雨还有可能。不过现在已经过了雨季,就算有雨,也达不到那程度。”
“我就是那么一说,不过还是想去那边看一眼。”墨菲回身把青刃从架上取下来,双手托着往种朴面前一递:“我知道你一直垂涎着它,我看样子也用不上了,就先借你吧。等我啥时有机会再上沙场,你再还给我。”
种朴是知道梁继跟她儿子被梁永能抓来的,但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看见墨菲走来后,他去问父亲,种谔也只说不知,他心里没底儿,才亲自过来问的。被墨菲弄这一出,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你……有事就跟我直说,难道我还能不帮你?这刀我不借,你自己留着用吧。”
墨菲笑笑,“得了吧,哪个做将军的不爱好刀?”她动手把刀挎在他腰间,“你以为白让你过瘾呢,得多杀敌,知道吗?行了,我还饿着呢,你先回去吧,不留你吃饭了,这也不是饭口。”
“不是饭口,哪有得吃?”
“我让阿青熬粥去了。”墨菲玩笑般地把他推了出去,“你是大忙人,我就不留你了。”
种朴没办法,又跑去追问他爹,被种谔扣在中军帐处理军务,一时出不来,心里跟长了蚂蚁似的。
酉时,墨菲带着墨青白鹤出了营门,无人阻拦。
一路向东,酉时末,一片水光泛在星子下。顺湖边向北绕,终于看到一个亭子,亭前只立一匹马,亭子四角燃着火把,一个男人坐于其中,怀中似抱了个娇儿。
墨菲心中翻滚,母子连心,虽说几个月不见,却一眼便知那小儿正是自己的宁儿。
亭后有林,似有不少人匿于其中。
“主子……”墨青有些沉不住气。
墨菲一抬手,不紧不慢地来到亭前,下了马,“你们在此候着。”
墨青才欲跟着,被白鹤一把拉住,轻轻地摇了摇头。
“还真的是你呀~”梁永能抱着怀中直蹦跶的娃娃,含着莫名的复杂,看着墨菲一如往昔地走进亭中。“我原以为那位所向披靡的墨爷,只是碰巧与你同姓而已。”
“真的?”墨菲直视着他,走到近前,才垂眼看着宁儿,“那怎么我儿子会在你这儿?”
宁儿长得极硬实,已经近七个多月,踩着梁永能的大腿一个劲地蹦,却在看到墨菲的第一时间静了下来。瞪着圆滚滚地大眼盯着她看,似乎在困惑着什么……终于啊啊地怒叫着,伸着小手往墨菲怀里扑。
“还是这急脾气~”墨菲微微一笑,伸手抱过来,梁永能居然也含笑地松开了圈在小宁儿腰上的大手。
宁儿一搂上墨菲的脖子,张开小嘴就咬了过来,新长出的两颗下牙,跟小锥子似地。
墨菲轻轻拍着他的背,软语哄道:“宁儿乖,是娘不好,一走就这么久,想咬就咬吧,别生气了。”
小家伙似咬上了瘾,晃着小脑袋不肯松口。
梁永能就笑,“敢情他是见人就咬啊,还以为只跟我有仇呢,这下心里舒坦了。”
墨菲瞥他一眼,这才看到他那青青的腮帮子上有好几个小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