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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本来心里还没什么把握,却一进院门,远远便瞧见往东边厢房走的柴世延,倒是先愣了愣,暗道,他两口子可不都冷了小半年了,平日别说在一处,便见了面说话儿都少,今儿他怎在,便忙着低下头去,却用余光瞄着柴世延,见他立在东厢门首便不走了,那眼风一劲儿往自己这边瞧,倒令赵氏那颗心扑通扑通跳了好几下。
早听说柴世延风流,在外粉,头相好不知有多少,他跟那高家寡妇的事儿,满县里谁不知道,倒不曾想他会瞄上自己,难不成是对她有意,若能与他搭上,何必在求玉娘,况瞧这势头,日后不定如何呢,求这个没用的小姑子,倒还不如指望自己。
这赵氏不安份,柴世延哪里还没怎样,她自己倒先动了意,古人云,娶妻娶德,纳妾纳贤,可不正是至理名言,若得这等不贤之妻,只会落一个家宅不宁。
玉娘自是不知这番官司,坐在里间炕上,正等着她嫂子来,倒是看她有甚话说,一时秋竹打起帘子,赵氏进来,刚坐下,便开始抹泪儿,抽抽搭搭跟玉娘道:“嫂子知道,妹妹心里也有拨不开的愁烦,只你哥真真的没人心,自公婆去了,他每每在外嫖赌,家里早不被他败了个精光,便我哪儿,亏的妹妹时常周济,存了几个体己,还指望着将来给你侄儿留着娶媳妇呢,不想就被他惦记上了,趁着我今儿去隔壁吃满月酒,他摸了回来,把我那些体己银子一股脑掏了个空,妆匣里的几个银簪子也被他拿了去,竟是一分存项也无了,妹妹你可说,让嫂子今后如何过活。”说着哭天抹泪起来。
玉娘记着她嫂子的招数呢,每每来了,总是变着法儿的哭诉,不是她哥偷了她的体己,便是拿了她的首饰,说起来也没其他什么新鲜的借口,怎自己过往竟瞧不破,还一味认了实,贴补了她许多银子,竟是扔到水盆里响都不响一声,未如仍在大街上,给了那些要饭花子,还得一个慈善的好名声。
玉娘瞧着这样的赵氏,勾不起丝毫怜悯来,她记着那个清冷寒夜里,赵氏恶意冰冷的目光,这妇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按着心思要害她呢,过往糊涂便了,如今再被她哄骗,可真真的不该。
赵氏抹了半天泪儿,心里暗道,往日自己这般说来,玉娘早开口安慰,说不得让秋竹拿几样首饰银子贴补给她,如今怎半点儿声色全无。
赵氏疑惑着瞄了玉娘一眼,倒颇有些怔愣,刚进来未仔细端详,不曾理会,如今瞧来,虽仍是旧时眉眼儿,气韵上却大不同了,眉梢眼底那骨子怨气早不见踪影儿,倒是比常日多出几分冷厉来,一张粉面虽含着笑,眼底却无半分暖意,瞧着自己的目光,倒似瞧那戏台上唱戏一般。
赵氏不禁恼上来,抹了把脸道:“妹妹如此瞧着嫂子,可是以为嫂子打谎吗?”玉娘却淡淡的道:“打不打谎我怎知道,只你巴巴的寻了我来,是想如何,直说便了,这般拐弯抹角作甚。”
一句话说的赵氏脸通红,面上有些下不来,尖着嗓子眼道:“呦,可见是亲兄妹,我是外姓人,听妹妹这话儿是护着你哥呢。”
玉娘皱皱眉:“我也犯不着护着谁,出了门子的闺女,跟娘家还有什么干系。”这话真冷,听在赵氏耳里,愣了半日方回过来道:“妹妹这话儿可是不认娘家了不成。”娘家?玉娘暗道,有这么个算计着要命的娘家,真不如没有的好。
她无心应付这刁钻贪婪的婆娘,便道:“你寻到这里,说你汉子偷了你的银子首饰,如此倒也好办,我让小厮去衙门里寻那衙差来,把你汉子锁拿到大堂上去,问他一个偷盗之罪,打他二十大板,让他把偷你的银钱首饰拿出来,如此可好。”
赵氏愕然,虽说她汉子可恨,毕竟是夫妻,她怎可能因为几根簪子就让衙差锁拿了他打板子,这说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好半晌儿才道:“难道他不是你的亲哥哥,竟这般狠的心肠,要拿他去打板子问罪。”
玉娘冷哼两声冷冷的道:“我不狠心,倒是嫂子狠心呢,不是你说他偷了你的银子首饰,你与我这里诉冤屈有甚用,我也不是那堂上的青天老爷,若嫂子认做夫妻,又诉什么冤,嫂子不是跟我说过,我们女子嫁个什么就跟着什么,便挨打受骂也只得挨着便了,至少你汉子还未打骂与你,你就该念佛了,少了几个银子便少使些,缺了簪子便不戴罢了,有甚要紧,你便寻到我这儿来,也是无法儿。”
几句话险些把赵氏气个倒踉跄,见这里讨不到好,便立起身来道:“姑奶奶如今心大,这是嫌娘家穷了,拿这样的话堵着我,不过是怕我张嘴打秋风罢了,姑奶奶心搁在肚子儿里,便饿死,瞧我今后再张张嘴吗。”
她这话原是气极之言,想着玉娘一贯的性子,不定她说了这些,就软下来,不成想玉娘却也站起来道:“嫂子记着今儿的话儿,日后若来张嘴,莫怪我用这话问到你脸上去,我身上乏的很,就不留嫂子多坐着了,秋竹送舅太太出去。”撂下话儿自己径往里屋去了,把赵氏一个人晾在外间。
赵氏那张脸忽而红忽而白,成了个三花脸儿,待要说什么却被玉娘句句堵的实在,竟半句话都说不出,只得恨恨的转头出来。
临出上房院门,略往东厢房里瞥了眼,问了秋竹道:“妹夫今儿怎在家?”秋竹刚在帘外头立着,里头说的什么话儿,句句没落下,虽说心里也疑惑,却想娘终归明白过来,想娘过往一味贴补娘家哥嫂,这两口子什么时候念过一个好,倒越发贪婪起来,吃喝穿用莫不指望着这里,且她刚引着赵氏进来的时候,瞄见她瞅着东厢那边儿,还说是自己瞧错了,如今见她问起来,秋竹却暗里打量这妇人一遭。
年纪虽有二十五六上的年纪,一张脸却养的细白,身段也分外窈窕,脚裹的小,走起路来莲步摇摇,自来有股子风韵,虽身上衣裳有些旧,却在鬓边攒了一朵娇艳的海棠花,映着一张瓜子脸,倒比寻常妇人有些姿色,想起爷的毛病,惯来喜欢勾这样的妇人,便先存了几分戒心,目光闪了闪道:“爷今儿身上不大爽利,从外头家来便没再出去,刚跟娘在屋里说体己话儿呢,不想舅太太就来了,便避到东厢里看账本子去了。”
赵氏暗暗沉吟,心道,难不成这几日不见,她两口子好了不成,又问了几句,秋竹只是笑着不答,送她出了二门,便回转来。刚要走到廊下,未进屋呢,便听着屋里仿似爷的说话儿声,便贴着窗户根儿留心听了听。
玉娘几句话气走了她嫂子,心里憋的那口气才算略出来些,在里屋坐了一会儿出来,就见柴世延已迈脚进来,不禁道:“你倒快。”
柴世延听她话音儿里,仿似有些不情愿倒乐了,挨近坐到她身边低声道:“莫不是你嫂子给了你气受,怎这般没好气儿。”
玉娘脸色才缓了缓道:“怎的没好气了,偏你听的真,青天白日挨这般近做甚么,若你要在这里,便去对面坐着,若你不想在这里了,只管去,我知你外头知己相好有的是,便家里没人,外头也尽有依顺着你的。”
这话酸的倒正合了柴世延的心,如今他心里搁着玉娘,怎会不盼着她心里也搁着自己,故此她越酸,越说明心里在意他,他心里越发欢喜。
便笑着道:“你莫听人胡说,哪有什么相好知己,爷心里如今只一个玉娘是心肝儿上人儿,旁人哪里比的上爷的玉娘。”
玉娘听到这里,心里一动,暗道,他如今正在热乎头上,若要他一句话儿,便不管什么大用,也能辖制他些。
想到此,便道:“这话不过哄我欢喜罢了,不定跟几个妇人说过。”说着眸光流转,斜斜睨了他一眼。
柴世延何曾想过这辈子玉娘还有如此风情,这一眼竟说不出怎样一个媚字,那眉梢眼底的风情,与那些粉头大为不同,却有些亦正亦邪的勾魂儿,把柴世延勾的半边身子发麻,哪还顾得上什么,伸胳膊搂她在怀里道:“玉娘若不信,爷可赌誓。”
不想玉娘一把推开他道:“赌誓也白搭。”那话头竟是软硬不吃,倒把柴世延难住了,玉娘暗暗瞥他眼色,忽又道:“你且说来赌什么誓,我先听听。”
柴世延见她那分外刁钻的样儿,新鲜非常,哪里会驳她,应她道:“玉娘说赌怎样的誓,爷便赌怎样的誓,如此可好?”
玉娘可不等着就是他这句,却又怕他反悔便道:“还是算了吧,我说什么你赌什么,赶明儿你反悔了,想起今儿来岂不要恼恨我的不是,凭白让你恼恨做什么,你自在你的是正经。”
她越如此,柴世延越是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