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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她嘶哑的嗓音响起:“我若真有心害长宁,又怎么会自投罗网。我拔刀向她冲去,便知此命休矣,绝没有半分胜算。至于……至于那些人,若是让他们瞧见我办事不利,必然会对我娘下手。”郑玉儿大口地喘着粗气,汹涌而出的泪水从脸上滚落到前襟上:“事到如今,我也是自作自受,要不是当初鬼迷心窍、起了歹心,或许还可以求王爷出手相救。”她叹了口气:“虽然并不晓得主谋是何人,却数次听到‘乐安千金堂’这个名字,想来也许是药铺一类。王爷若想要查出是真相,不妨派人去乐安打听打听。我自知罪孽深重,再无颜面对长宁。但望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让我娘得以安然而终。”
她一语未毕,却是使出全身的气力想要咬舌自尽。幸而一旁的刘得远比她更快。听到她说出一番临终托孤的话,又一脸毅然决然的神情,便已经猜着了有此一节。他一闪身到了郑玉儿的身旁,已将一团丝绢塞入了她的口中。郑玉儿不防,抬起头来,一张脸上涕泪交加。刘得远心念一动,反手一掌劈落在她的后颈之上。
刘得远一套动作干净利落,抬起头来却是一脸为难地瞧着李正煜:“王爷,该如何处置她?”
李正煜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不是在暗室中,而是在山野林间:“你自己看着办吧,做出这么副乖巧的样子来,以为我就会替你出主意吗?”
刘得远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现下冯海在封地待得乐不思蜀,便送郑姑娘同他一道做个伴吧。”
☆、第五十六章 三喜临门
话说柳长宁在暗室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落满了花瓣的小径,被她踩出满地的狼藉。她一回头,见到抱着郑玉儿的刘得远,一颗心便朝谷底荡了下去:“这……这是怎么了?”
刘得远仿佛是不好意思:“被我拍晕了,无妨的,你放心吧。”
柳长宁回头见到李正煜立在花雨里,一张脸上挂着春风一般的微笑,心便彻底定了下来。她机警地朝四周环视一圈:“王爷,府外马车已然备妥,宫里传出话来,今日朝堂必有大事。”
李正煜仿佛极是高兴:“我等这天等了许久了。”他低头瞧瞧自己的袍摆:“只是出门前不得不再换件衣裳。”
李正煜进殿前看见灰色的人影一闪,那样子分明便是汪冉阳。他唇角微勾,便晓得皇帝的用意了。殿上官员们早已列队完毕,他们本来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着,见到李正煜进来,便齐刷刷地让开了一条道。
朱潜毕竟年纪轻,沉不住气,他眼神冷冷地瞥向李正煜,仿佛要在他脸上剜出一个洞来。一旁的官员见了,扯了扯他的袍袖,俯身在他耳边轻语几句,他便装模作样地转过头,同身旁的官员寒暄去了。
本来可以参与朝堂事物的皇子只有李正炜、李正炀同李正煜三人,如今李正炜身份未明、李正炀被判了圈禁,只剩下李正煜一个人跻身在一班老臣之中,难免有些清冷。
皇帝是在徐长海的搀扶下迈入前殿的。他不朝多日,如今看来形容憔悴、大有油尽灯枯之态。在场之人不敢妄言,但一双双眼睛却不安分地瞧皇帝瞥去,转换着不同的念头。
皇帝胸口不停起伏着,同近日传出的“痰疾”的传闻不谋而合。徐长海不停地替皇帝拍着背,命人端上一碗药汁让他服了,皇帝才渐渐平复下来。
徐长海扯着嗓子道:“近日皇上龙体欠安,今日上朝,是有三件大事要向诸位宣布。”
皇帝清了清喉咙,声音仍是轻不可闻。以至于官阶略低排在后排的官员不得不竖直了耳朵,屏息凝神才可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朕思虑再三,加之咸宜公主与宁婉县主不断劝说劝说,故而做出如下决定。复二皇子李正炜太子之位,封汪冉阳为太子太傅。下月廿七是宜于嫁娶的黄道吉日,以中书令欧阳诚之长女为太子妃、少傅史学良之孙女史灵秀为太子良娣,同日入东宫,并行太子复位之礼。”
“咣当”一声,人群中发出一声笏板掉地的声响。徐长海锐利的目光随之射来,叫人不由得头皮发麻:“何人胆敢在御前放肆?”
皇帝一双枯枝般的手晃了几晃,示意徐长海不要追究。他深吸几口气,再一次说道:“最后一桩却是关于玲珑的。前些天咸宜公主自请废位,大长公主一位至今空悬。玲珑向来能为后商带来祥瑞,朕思虑良久,着意加封玲珑为镇国城阳大长公主。”
昔日韦一平与朱长贵在朝时,皇帝做出这样不符合祖制的决定,必然是要直言力谏一番的。如今,皇帝的声音在前殿里回响不绝,朝中众人却是低着头,谁都不发一语。良久,
宰相裴清扬才越至人前,朗声道:“大长公主一位,向来是皇帝长姊才能得到的封号。如今,将这封号给了城阳公主,难免……难免违背了祖制。”
皇帝闻言,一张干瘦可怖的脸却是笑着:“当日朕违背祖制娶了裴清,却为何未见你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况昔日卫皇后生女,武帝也敕封她所生的长女为大长公主。如今,玲珑是朕的长女,得一个大长公主的封号也不至于让天下人议论不休。”他右手轻挥:“都退下吧,朕是真的累了。礼部尚书去拟旨吧,今日便向世人宣布朕的决定。”
当下殿中之人便都跪倒在地,三呼万岁。
话说李玲珑听到了风声,一张俏脸瞬时间如春花绽放。她当即便要换装去找皇帝谢恩,却被身边的掌事姑姑修艳死死拖住:“公主切莫太过外露,皇上如今虽是有了旨意,却还未派人上门宣诏。殿下这般冒冒失失地闯进宫里,倒给旁人落下了口实。”
李玲珑虽然娇纵,却也是聪明过人之人。她将修艳的话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便收住脚步,亲自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幸好有修姑姑从旁提点,不然……不然今日玲珑便要乐极生悲了。”
修艳自十三岁起便奉命照顾刚出生的李玲珑,因而两人相处时也是半仆半姐的关系。她慈爱地抚着李玲珑的袍袖:“待会我给殿下梳个头,换身衣裳。到时候在府外接旨的时侯也叫众人睁眼瞧瞧后商朝大长公主的风采。”她一语未毕,又说道:“听说这一次楚王殿下同宁婉县主出了不少力,公主稍后也要向他们表示一下感谢才好。”
李玲珑的声音本就清脆悦耳,如今带着几分媚意,更听来叫人心头一阵酥麻:“是呵,本宫是要好好感谢他们才是。”
午时,徐长海的车队终于到了李玲珑的公主府外。驸马赵友亮同她一道携手出来,拜倒在地。徐长海将礼部拟出的辞华美的诏书读完,笑盈盈地对李玲珑道:“大长公主,起来接旨吧。”
李玲珑款款起身,风姿绰约、气度俨然,举手投足间的天家富贵确实无愧于“大长公主”的名号。她伸手接过圣旨,一双洁白如玉、带着漩涡的手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她一扬手,修艳从袖中取出两枚金锭交到徐长海的手中:“辛苦公公了,这点钱拿去喝酒吧。”
徐长海见她出手阔绰,脸上神情却是如故。他一手接了金锭,一面说了几句吉利话:“公主命主富贵,将来封赏必不会少。”
李玲珑将修艳的话听到耳里,只是谦和道:“公公这话说的,玲珑只望父皇龙体安康,后商朝廷永固。”
两人云山雾绕地说了些话,徐长海见时候不早便告辞道:“洒家还要去少傅府宣旨,今天就此别过了。”
李玲珑浅浅一福:“公公慢走。”
赵友亮见徐长海走得远了,便上前握住了李玲珑的手:“月儿,你可欢喜?”
这月儿是李玲珑的乳名,她的生母周魅故去之后,便鲜有人知道。直到李玲珑同赵友亮成了亲,两人男才女貌、琴瑟相合,私下在一起时,便会以幼时的乳名相称。而李玲珑同赵友亮也没让皇帝失望,两人的感情在朝堂上下一时传为美谈。
☆、第五十七章 无巧成书
柳长宁难得无事便在院中练字。她穿着浅绯色的家常服饰,那颜色轻浅的仿佛樱花树的落英。头发只是用一支白玉鸦头簪松松地挽起,周身再不见一件多余的饰品。李正煜近几日不知起了怎样的念头,一门心思地让柳长宁临摹自己的笔迹。
柳长宁有些不明就里,却隐隐觉得李正煜一定又有了精密的部署。她的字本就刚毅多过柔婉,勾划之间有金戈之气。柳承志见了十分高兴:“我孙女儿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将军。”
如今仔细揣摩李正煜的字,粗看之下是闲逸清雅,有章台走马的少年风采,可里头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