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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
一时错愕地看向邓清会,却见他毫不在意地回视,笑问:“如何?”
殷悟箫不知如何作答,略一思忖,低眉笑道:“相爷画工深厚,便是悟箫自己,也难画出万分之一的神韵。”
邓清会扬眉:“殷大小姐,三年不见,怎么性子大变呢?竟学得那些俗人口不对心了么?清会连小姐真面目也不曾见过,谈何捕捉神韵呢?”
殷悟箫见他不以相爷自称,心下警惕又增一分,敛容不语。
邓清会见她不出声,倒也不紧紧相逼,停了一会儿,忽又笑道:“小姐,三年前你下的诗帖,清会已有答案了。”
殷悟箫又是一愣,这人如今说话天马行空,虚实不定,怎么又提到当年诗擂了?
“小姐,清会若能对上当年诗帖,小姐要如何打赏?”
“相爷!”殷悟箫倒退两步,拉开两人距离,“相爷身份何等尊贵,谈什么打赏不打赏,悟箫不敢。”
“哦?”邓清会似笑非笑地用眼光在她覆着面纱的脸上逡巡一周,“清会若对出那诗帖,也不为难小姐,小姐就将面上轻纱取下,让清会一睹真容,如何?”
邓清会也不等她回应,执起一旁案上狼毫,挥洒而就四言绝句:
夫人怒催花容月,状元新起象牙床。
无端一枝香凝露,收入西厢十二房。
殷悟箫一骇,且不管这诗对的工整与否,邓清会这诗,已是公然对她的调戏了。她纵然经过不少艰难,却没经受过如此无礼对待,心中一股怒气上来,再三压抑才勉强克制。
“小姐,待清会替你取下面纱……”邓清会语气温文尔雅,行为却轻佻浮荡,伸手便往殷悟箫面门伸来。
殷悟箫慌忙闪身避过。
“相爷且慢!”她喘气笑道:“相爷要看悟箫容貌,又有何难?可是相爷今日相请,说是为切磋诗文,却是暗藏玄机,相爷若不把真意说清了,要看悟箫容貌,却是万万不能的。”
邓清会一愕,待回过神来却又大笑:“好,不愧是殷大小姐,敢说,敢作,敢为!我还当殷大小姐经了这三年养病,被换了个人,言语神色都畏缩起来,可是这话一出,清会便确信,站在眼前的就是如假包换的殷大小姐本人。”
“相爷,从前年少无知之事,何必再提,相爷莫再顾左右而言他。”
邓清会审视她良久,方才叹气:“小姐,可知清会自云阁诗擂之后,便对小姐念念不忘,倾心思慕么?”
殷悟箫心中一沉。
“小姐,三年前府上遭逢大难,清会心急如焚,却无处寻觅小姐芳踪,如今得知小姐隐居养病归来,这才敢向小姐表明心迹。小姐,如今世态炎凉,人心难辨,小姐一介孤弱女子,与其一人承担家业兴旺,抛头露面,不如让清会为小姐提供一方庇荫,从此妻凭夫贵,夫唱妻随,可好?”
殷悟箫半晌强笑道:“相爷说笑了,相爷已于两年前娶得国舅千金,自是鹣鲽情深,夫唱妇随,何须悟箫从中横插一脚。”
邓清会也不气恼,更不分辩,伸手扯住殷悟箫袖子:“小姐是聪明人,何必故作无知,小姐只要点头,宰相府中便有小姐一席之地。这诗……”他拿过方才写下折好的诗句,肆无忌惮地伸手将纸张放入殷悟箫袖袋中,明目张胆以手抚过细腻的小臂。
“这诗,就当是送与小姐的定情之物,可好?”
殷悟箫身子僵硬,一腔怒气强压在胸口。“相爷请自重。”
“这溪上无他人,只得这一艘画舫,本相爷若不自重,小姐又能如何?”邓清会微笑。
殷悟箫沉默,听得船舱外细微声响,轻出一口气,冷笑道:“画舫是相爷的画舫,珙溪却不是相爷的珙溪,相爷怎知珙溪之上,只得这一艘画舫?”没等邓清会反应过来,伸手掀开帘子,走出舱门。
邓清会一愣,追上甲板,却见溪上平白多出一艘小船,与自家画舫船首相接,殷悟箫已背对他跨上小船。船上除了船夫,便是方才被留在岸上的小婢女。
没想到她上船之前便留了一手。邓清会有些挫败,却又暗暗有些佩服。
他虽然心怀不良,却极在意风度,当下也不强追,只笑道:“小姐应承清会将面纱取下,还未兑现呢。”
殷悟箫转过身来,冷看他一眼,也不忸怩,信手一挥,面纱飘落。
“相爷可还满意?”
看到邓清会微露失望之色,心中讥诮,这邓清会还真以为她是个倾城绝色么?
邓清会心中也在思忖:殷悟箫相貌虽不如他预期,却无损其才华和风流气度,此女若得不到,他心痒难治。
“殷大小姐!”眼见小船就要驶开,他朗声大呼:“前日我去二王爷府上拜望,遇见王爷身边一小婢,却是一熟人,小姐可知是谁么?”
殷悟箫脸色大变。
袖中纸张虽轻,此刻却觉沉如石块。
邓清会心知目的达到,笑出声来:“殷大小姐,方才清会的提议,还请再详加思索,清会静候佳音。”他转身回舱,胸有成竹。
※※※
“哗啦”一声,殷府书房内的瓷器又报销了一件。
云儿听在耳里,急在心里,却又不敢近前。小姐嘱咐,不许她打扰,她便不打扰,小姐说,听话便是聪明,她谨记在心。
转过几道回廊,正寻思该去厨房准备几样压惊消火的东西给小姐发泄过后补充体力,却迎面撞上前几日被她亲手拿扫帚打出门去的英俊公子。
“咦?”云儿眨眨眼,“你从哪里进来的?”
百里青衣冲她一笑:“飞进来的。”见她瞪大眼珠,便补了一句:“我是你家小姐的朋友,不会对她不利,不要担心。”
云儿想了想,小姐的朋友飞进飞出也不是第一次了,就算他真有什么歹心,也不是小姐和她两个弱女子阻止得了的,何况这公子长得那叫一个俊啊……
“你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又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传来,百里青衣皱眉问道。
“小姐今日去见了宰相大人,回来就……”咦,不对,她怎能将小姐的事随便告诉外人呢?云儿连忙闭嘴。
百里青衣讪笑,这丫环,大概是殷悟箫精心调教过的,一言一行小心谨慎,合极了殷悟箫的性子。他也不多问,抬脚便往书房走去。
推开房门,一个花瓶飞过来,百里青衣稳稳接住。“这是怎么了?”室内狼藉一片,他沉静的心情被扰乱。
殷悟箫见是他,转身在贵妃椅上坐下。“不关你的事。”顿了一下,思及他已成为她的拒绝来往户,又猛地起身:“谁许你进来的?出去!”
百里青衣笑了:“箫儿,我要进来,你的围墙是挡不住的。”
殊不知此话正刺中殷悟箫心中隐痛,她抬手又是一个花瓶:“我的围墙是为君子设的,你这种偷鸡摸狗的卑鄙小人自然挡不住!”
百里青衣慌忙再接,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半晌才道:“箫儿,谁得罪你了么?”他没见过殷悟箫作此泼妇状,唯一见她失控的一次也不过是负气飞身上马那一次。
“我……”殷悟箫欲吐出心中气恼,却又觉得如此对他说太不合适,也不甘心,索性闭口不语,生起闷气。一时心里涌上无限委屈,难道做女人,不为了一个男人奉献终生,便要周旋于各色的男人之间么?她不过想过几日安宁太平的日子,却处处受人掣肘。
“我现在不想见你。”她转身背对他,尽量不使自己语气过激。
百里青衣见她语气严肃,更觉状况有异。不由上前:“箫儿,你若受了什么委屈,或有什么烦心之事,不妨告诉我……”
殷悟箫冷笑:“你也要为我提供一方庇荫么?”她索性越过他,往房门走去。
百里青衣剑眉紧蹙,一手去拉她的衣袖,要阻止她离去,不意从她衣袖中拉出一样物事,轻飘坠地。
殷悟箫蓦然变色,怔怔看着那纸张坠地,又见百里青衣捡起展开,竟忘了阻拦。
百里青衣阅毕纸上诗句,又见殷悟箫神色惶然,已明白了七八分,少有的怒气止不住地往上蒸腾。
“你独自一人上了他的画舫?”他的温柔小心全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森严的注视。
“是。”殷悟箫直了直颈子。
“你事先难道不知道他的意图么?难道你想做他的小妾?”
“我不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么?我不想谈这件事。”殷悟箫敛眸,不想唤起不愉快的回忆。
百里青衣瞪着眼前的女子,一股熟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无法掌控她,甚至永远无法清晰地感知她的心思,他无法确定她的去留,甚至不确定自己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