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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了闭眼,吞下所有苦涩泪水,轻轻说道:“我去的时候,玉姨娘已经毒入肺腑,药石罔救了。”
绿鸢浑身一震,眼中泪水大颗大颗落下。
“姑姑…”
秋明月别开脸去,看着窗外凋落的妖冶桃花,如那一刻,那女子静静而逝的安详笑容。
这个世上总是有许多不公平,许多不得已。身在这样的大宅院里,玉姨娘,她或许早就料到了自己的今天。
秋明月不是个感性的人,她是学医的,骨子里有身为医者的仁慈和看透死亡的冷漠凉薄。她并非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人,然,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玉姨娘的死亡带给她那么大的震撼。
“她说她累了,想解脱了。她走的时候,很安详…”
绿鸢捂着唇低声抽泣,只觉得心口似火烧火烤的疼,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一辈子过得辛苦,或许这样的结局,才是对她人生最大的宽恕和解脱。”
绿鸢抽噎着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秋明月缓缓转过身来,声音嘶哑。
“我想…去看看姑姑。”
“好。”秋明月微微笑着,“晚上,我带你去见她。”
绿鸢流着泪道:“谢谢…谢谢小姐。”
秋明月终是忍不住伸出手,抱住她。
“哭吧,哭完了,记得要笑着活下去。”
绿鸢咬着唇,反手抱着秋明月,低声哭泣。哭泣后,绿鸢坐在秋明月身边,对她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奴婢幼时与家人失散,四岁以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记得我本姓魏。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四处行讨为生。幸得被老夫人(沈氏的母亲虞氏)所救,将我带回沈家。然后就做了小姐的丫鬟,一晃,便是十年。”她顿了顿,望着窗外,眼神有几分迷茫空洞。
“去浣衣房的第一天,奴婢晚上去给玉姨娘送衣服。走的时候,一直贴身佩戴的玉佩掉了下来。”她从怀中拿出一块断裂的月牙形玉佩,玉佩呈奶白色,光泽莹润,上面还刻有美丽花纹。可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玉佩只有一半。
秋明月微微眯了眼,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同样是月牙形状,同样刻有美丽花纹。而那断裂处,正好与绿鸢的那块相反。
绿鸢眸色一震,“小姐?”
“这是玉姨娘临终前交给我的。”
绿鸢伸手颤巍巍的接过来,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玉佩断裂处相接,一道光芒闪过,而后两块玉佩竟奇异的融合到了一起。
秋明月眸底光色震动,绿鸢却笑了,笑意中涌现出了泪花。
“姑姑说,这玉佩是我家祖传玉佩阴阳佩。一半在我爹那儿,一半在我姑姑那儿。我爹早逝,这玉佩就传给了我。那天,姑姑就是凭这块玉佩认出了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姑姑说,我长得像我娘。”她说着又有些哽咽起来。
秋明月没有说话,只听得绿鸢又道:“那个时候姑姑就已经病了。我告诉她,小姐你会医术。姑姑好似并不奇怪,只让我回去。我感觉,姑姑好像心里藏着好多事。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她皱着眉头,道:“那天姑姑气色特别不好…”
绿鸢垂下眼帘,“奴婢知道不该将小姐会医的事告诉姑姑,可是…”她抿着唇,不再说话。那是她的亲姑姑啊。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无亲无故。可没想到,她居然还有一个姑姑。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她根本无法自控,只想救姑姑。却没想到——
秋明月拍了拍她的肩,目光宁静带笑。
“你没做错。”
绿鸢回头看她,“小姐?”
秋明月笑了一下,目光怅然。
“如果你连基本的感情都没有,那我如何还能相信你?不过绿鸢”她收了笑容,正色道:“你顾念亲人是不错,但是你最起码应该让我知道。如果玉姨娘不是你的亲姑姑,她只是偶然捡到这块玉佩呢?万一那是一个阴谋呢?你想过没有?”
绿鸢身体一震,努力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不是的,小姐,奴婢有想过的。她知道奴婢身上的胎记,她知道奴婢的生辰八字…小姐,奴婢真的有想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奴婢都不会背叛小姐的。小姐,你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有想过的,真的。”
秋明月叹息一声,握紧她的手,目光认真而坚定。
“绿鸢,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在这秋府大院里,我们身边有很多敌人。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都要谨慎小心,明白吗?”
绿鸢点头,“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秋明月低头,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萦绕而出。
夜幕降临,明月当空,天上星子泛亮。
凤倾璃坐在屋顶上,目光静默的看着下方灯火朦胧,影影绰绰两条纤细的影子倒影在窗纸上。那是秋明月,和她的丫鬟。
绿鸢看着眼前的木牌,上面写着紫玉之墓。她一时间有些怔愣。
“小姐,这是?”
秋明月也盯着那黑色木牌,“玉姨娘是妾,是不能进秋家祖坟的,我只能在此给她设一个木牌,聊表心意。”
绿鸢又控制不住满腔酸涩,眼眶立刻就湿润,喑哑着声音道:“谢谢小姐。”
秋明月笑了一下,笑意苍白而空洞。
“或许,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绿鸢摇摇头,道:“姑姑一生凄苦,红颜薄命。在这秋府,她不过一个曾经得意一时的姨娘而已。后来这段时间,便是无人问津。等到她去了,外人也不过唏嘘感叹两声。小姐与姑姑无亲无故,却能为姑姑犯此忌讳。姑姑在天有灵,定会感激,灵魂也会得到救赎。”
秋明月没接话,灵魂什么的,或许她从前不信。但是她既然能穿越至此,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后天我去宝华寺祈福,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绿鸢愕然,“可是奴婢现在…”
秋明月打断她,“你在浣衣房呆了这么多日子,也受到教训了。我明日便禀报祖母,让你重新回来伺候我。”她回头笑了笑,“红萼她们几个都很想你。”
绿鸢喜不自胜,忙跪在地上,感激道:“谢小姐。”
秋明月扶着她起来,“地上凉,以后不要再跪了。”
绿鸢点头,吸了吸鼻子,又有些担忧道:“小姐,那大夫人那边会不会…”
秋明月嘴角笑意凉薄而冷漠,“她如今掌家权都被剥夺一半了,哪里还有心思顾忌到我这雪月阁?再说了,她还在想方设法的为她女儿谋一个好前程,又岂会注意我身边调回一个小丫头这样的小事?只要祖母同意了,如今犹如丧家之犬的她,也断然没有话说。”
绿鸢默了默,小声道:“小姐,奴婢听说,薛国侯夫人来府里做客了。”
秋明月又笑了,“看来浣衣房的确是个好地方,什么消息都能够在那个地方传送。”
绿鸢心思通透,一听这话就知道言外之意,立刻敛了神色,凝重道:“小姐,奴婢这段时间在浣衣房,确实了解到不少信息。”
秋明月低垂着眼帘,眼睫在眼眶下垂下一片暗影。
“有关于我姨娘的?”
“有,但是不多。”
“嗯。”她扯下绑着帷幔的绳索,沉暗的帷幔落下,遮住了那一方木牌。
秋明月转身,往外间走去。
绿鸢跟在后边,出了幽暗的小房间,却是秋明月的闺房。原来,刚才那个地方,不过是她内室中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而已。
“小姐,奴婢打听到,当年大夫人和老爷的婚事定下来后,老爷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
“嗯?”秋明月斜靠在软榻上,示意绿鸢坐下来。
“失踪?”
绿鸢点点头,又有些犹疑道:“其实也不算失踪,因为一个月后,老爷就回来了。”
秋明月眸光微晃,光色沉寂。
“继续说。”
“嗯。”绿鸢努力回忆着,“浣衣房的王管事,奴婢觉得她似乎知道当年好多事。奴婢偶然发现,原来她曾经是太老夫人的丫鬟,不过只是一个做粗活的三等丫鬟,估计连太老夫人都没见过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老爷娶了大夫人以后,她就自动调到浣衣房了。”
秋明月眸底划过一丝奇异的光色,“浣衣房那些年老的婆子以前都是在哪些院子伺候的,打听清楚了吗?”
“嗯。”绿鸢又点了点头,“那些人大多都是犯了错被罚到浣衣房的,没什么异样,只是有时候隐隐约约听她们提起二十年前的事情。”
秋明月闭了闭眼,沉声道:“事无巨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绿鸢开始从那个王管事说起,“当年老爷回来后,在太老夫人的胁迫下娶了大夫人。可新婚当晚,老爷却并没有宿在大夫人房里。”
秋明月眉间微动,这个时代,女子以夫为尊。如果出嫁的新嫁娘在新婚之夜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