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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是我有所顾忌,绝对会马上跟他拚个你死我活,他倒是很乐意为我解惑:「中原人太笨,要想瞒过你们的耳目来到这里,实在是容易至极,只不过以前的北蛮王都没有想到罢了。」
淡淡的语气里满含对自己的自信与对别人的嘲讽。
「如果,把守住进京的道路,那么凌关被破的消息就不会太早的传过来,如果,走的只是山间小路,那么看到你们的人一定不会太多……」
他眼里的残忍突然加重:「如果,杀掉所有见过他们的人,那么,当然就没有人会知道我们……曾经来过!」
「你们竟杀了所有见过你们的人?!」
疯狂的感觉蓦然席卷了我的全身。
荒野小村,世外桃源,人不会多,可也,不会太少,为何林子中会有这许多的阴森鬼气?那必然是紧随他们而来的不散冤魂。
拓邑大笑起来,像是对待胆小的宠物一样,语气亲昵又无奈:「死一两个人又算的了什么?无忧,明天我才能让你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死人呢。把你手里的玩具收起来,乖乖的过来吧,不然,就算是你这样的天姿国色,我也不会手软,舍不得同他们一起放在城门上,我总还舍得挂在我自己的寝宫里!」
我身後的马匹突然长声嘶叫起来,我要逃亡,带出来的自然是千里良驹,没想到这样的宝马良驹,能抵得住变故骤生,光明乍现,却挡不住拓邑的一身杀气与凶残,远方山谷中隐隐约约地跟著传出几声马嘶声,来的,也并不仅仅是蛮族的步兵!
而这里,却已是京城近郊……
剑琴信兰威远都不会武功,他们都是我最珍惜的人,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他们有任何的损伤,形势极其不利,但是尽管不愿承认,看拓邑这样了对我感兴趣的模样,利用这一点,四个人一起全身而退也许不是那么艰难,可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我所能想到的却只是刚刚卖糖葫芦的小姑娘,甜腻的声音—;遍一遍地只是在耳边回荡:「几位走好……几位走好……几位走好……哦……」
红红的小袄,不知道沾上血之後又会染出什么颜色?那种颜色,可是叫做死亡?
我曾天真地估算过,当暴风过後京城里那许多的灯火还会剩下多少,却没有发现,原来当一艘行驶在海里的大船进水沉没的时候,无论这艘船曾经亮过多少盏灯,最後剩下的都只会是海市蜃楼。
沈静只不过是一个聪明阴险过头的人,却并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面对著这样的蛮族,这样的突击,他也注定要就此跟著京城一起走向毁灭,这样一来,我的仇倒也算是报了,只是面对这样的一切,我真的能就这么放开,从此跟威远信兰剑琴就此远走天涯,无愧於心吗?!
答案很简单,也只有一个:我不能。
我可以不在乎荣华富贵,我可以走出师兄们惨死的阴影,我甚至可以放下对沈静的仇恨,但是要我真的就这样对著滚滚红尘,生灵涂炭只做一个旁观者,我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
是真的……无法做到……
那么首先要保的,是剑琴三个人的性命,一步一步来,只希望最後我还能留住什么。
直视拓邑,我改用蛮族语跟他说话:「如果我跟你走,你能放了我的朋友们吗?」
「你会说我们的语言?」
拓邑话里兴味十足,却没有正面答应我的要求。
「给我你的答案。」
「无忧,你能活著,已算是侥幸,你不该再要求太多。」
像是在劝慰一个贪心的孩子,拓邑的语气轻柔,但其中的杀意却隐隐的透露出来了,只要我再迟疑一下,信兰几个人的人头可能就要不保。语调不变,冰刃直接比向了自己的喉头。
「给我你的答案!」
「把剑放下。不然连你我也不会留!」拓邑的眉头略略打了一个小褶,面对我这样反抗而他又不想下手杀掉的人,他表现得明显烦恼。
仰头直视他,我的姿势不变,表情不变,眼神也没有变,心中已经感觉到一丝喜悦。拓邑的反应证实了我的计划可行,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我死。
「给我你的答案,北蛮王。」
剑尖离我的咽喉越来越近,长时间的沉默过後,拓邑终於叹了一口气。
「楚无忧,不要以为你总有这样的运气,把你的全部给我,那么我就放了他们……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笑了一笑,「北蛮王一诺,不知能否值得千金?」
拓邑的脸色一变,还没有说话,冰刃已经被我抛在地上:「不管怎样,我相信你。」
给足拓邑面子,我赌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这样一个有趣的玩具。在大军之前失信於人,於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转身背对拓邑,我拉过剑琴的手,把一块玉佩交给他,悄悄说道:「你们先走,我挡他们一下随後就来。你拿著这块玉,向东直走到森州卫家庄找庄主卫展亭,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他自然会好好照顾你们,路上千万不要停留,我们到了那里再会合。还有……信兰和威远,就都交给你了……」
剑琴一把握住我的手:「楚寒,你要怎样?」
「只要你们先走,我一个人脱身就容易得多。」我说得轻松自在,却是深知做起来的艰难,更何况,我想要做的,并不仅仅只是逃走这么简单。
剑琴愣愣的望著我,眸深如海,突然咬了咬唇说道:「你放心,楚寒,我必不负你所托!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信兰给打断了,信兰从拓邑等人出来之後就一直没有说过话,虽然脸色铁青,但还是很镇定,这时突然也伸手拽住我的手,声音虽小,其意却坚:「楚寒,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愣了一下,「信兰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的武功你还信不过么?只要你们能平安无事,我要脱身自然容易。」
信兰的眼里却突然蒙上了一层水雾:「楚寒,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会不知道?天底下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啊,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等我长大?!」
他闭上眼睛,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一直淌到尖尖的下颔,滴到地上:「答应我好不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先保住你自己的性命!」
抬手拭去信兰睑上的泪,我心里感动,却不想让他再来操心,因此答得爽快:「好。我答应你。」
「你说的话能信吗?!」信兰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敢说,这场战争,你真的会一点儿都不插足,就这么放手?别人的事,永远都比你自己重要,你要是真能就这么放开一切,那你也就不是我所……我所……」
信兰的大眼睛望著我,语气激烈,却又突然迟疑起来,而後停下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在一边一言不发的拓邑,满睑挣扎不甘,终於跺了跺脚说道:「不管怎样,记住你的承诺!」
并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却是蓦然惊觉—;—;
我欠信兰,良多。
先是沈静,後是拓邑,放弃了王爵,背叛了一切,抛家舍父,只为了能够帮我,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我担心……区区一个楚寒,哪里就值得你付出这许多呢?
比起师徒,我与他之间倒是更像父子、知己,既然家人之间,并不需要彼此说抱歉。那么,我只要认真体会他带给我温暖,似乎也就足够了。
「我答应你,信兰。」
慎重地把我的承诺重复一遍,这是此生我最想要守住的一个诺言,信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一瞬间,我告诉自己,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能有他再见一面这个理由,楚寒都要努力活下去……虽然我并不能够决定,到了最後自己会不会是食言而肥的那一个人。
看了眼呆立在一边不说话的威远,我把这对双生子的手拉在—;起,这孩子,拓邑还没出来之前就一直在一边呆呆地看著我发愣,一点心机都没有的样子,已经被信兰制得死死的,整件事中,反倒是最为无辜的那一个人。
「信兰,虽然你才是弟弟,但你可不要大欺负威远哦。」
威远这才回过神,笑得……应该算是纯真吧……
「信兰那么柔弱,怎么会败负我呢?楚……先生,你也多……保重……」
他话说别一半,突然又停下来,魂灵儿不知飞到哪儿去了,信兰拉他,最後看了我一眼,轻轻说道:「哥,咱们该走啦。」
北蛮军队布满了大路两旁的树林,我斜倚在路边的—;棵大树干上,看著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上马沿著大路,先是向北,接著在拐弯分岔处折而向东飞奔而去,一直走到点点火光的尽头,我看不到的地方。
心知肚明,今日一别不比以往,蛮族—;到,从此後中原大地上烽烟四起,真的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可是不管有多么的艰难,只要他们活著,楚寒活著,总就能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毕竟人生本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