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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言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却面无表情。他的眼一直盯着她，盯得她心里的愧疚越化越大，盯得她心底那道长长极深的口子还未愈合，却又更深地撕裂。就在她几乎要被这疼痛折磨得窒息时，他终于凉凉地开了口：
“要是我不放呢？”
怔忡地看向他那对还闪动着百般挣扎，一息尚存的执念的眸子，她轻抽了一口气，强忍泪意说道：
“如果你不放，那我们只能……不及黄泉，永不相见。”
“轰——”一声惊雷在空中爆开，雨丝霎时变为豆大的雨点兜头落下，打在二人身上。
倏地睁大双眼，莫言的脸上现出震惊的神色。他的眼底由惊讶转为不可置信，继而又浮上一层深不可测的暗色。
“‘不及黄泉，永不相见’？”口中喃喃念道，他一步步走近乔双，“你想告诉我的，就只有这八个字？”
猛地拉她靠近身侧，满是痛楚的眼眸锁住她：
“为了见你，我不惜破了皇上软禁的戒令，胁恐近卫军……而你要对我说的，仅仅只有这八个字？！”
泪水不受遏制地流下，她浑身颤抖：
“对不起——”
“呵……”轻轻扯出一丝神伤的笑容，莫言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低声说：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对不起我们相遇的不逢时，还是对不起你爱上我？”手指缓缓抚过她颤抖的唇，笑意渐渐扩大，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我说过，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服从……所以，你不要继续，我也答应你。”
“莫言……”
他放下手，后退几步，脸上的笑凄楚而又刻毒：
“‘不及黄泉，永不相见’……好，很好。我就当作，这是你许给我在黄泉下的约定。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先一步去那里等你——”
“不！我求你不要再说了——”乔双几乎要疯掉了，他怎么可以笑着说这些让她肝肠寸断的锐词利句？！
“哈！哈哈——”仿佛见到她伤心使他高兴一般，莫言止不住地低声轻笑起来，越笑越急促，越笑越痛。
“……”乔双再也受不了这份难耐的煎熬，转身奔向前去。莫言的笑声追入她耳中不断地回响，愈响愈大，把她的心刺得血淋淋的。
看着她消逝在拐角的身影，讥讽痛苦的笑自他唇角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黯然神伤。一股气血在体内不安分地冲撞起来，使他不由得绷紧了身子，仰天怒吼！
漫天的瓢泼大雨迎面浇下。
抹去唇边的血水，深深地再看一眼乔双离去的方向，莫言举步略显蹒跚的往回走去，面若死灰。
“小姐！”
“少夫人！”
丫头们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乔双，都喜得迎了上去。
“小姐，雨下得这么大，您怎么就这样回来了？”碧轩为她撑着伞，心疼地问。
乔双急促地喘着，只摇了摇头，推开她握伞的手兀自走向屋子。
“小姐……”碧轩正要追上，却见她脚步顿住，身子晃了两晃，蓦地软了下去——
第三十三章 晓风乾，泪痕残
“呃……太师，这是皇上听说您身体有恙，特地派奴才送来的药膳粥，您看——”一个仆从端着精美的托盘，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倚靠在枕上，神色漠然的莫言。
“滚。”薄薄的唇动了动，吐出个冷冰冰的字眼。
“可是，皇上说……”
莫言眼皮动都没动，手臂一挥将他手中的药膳打翻在地上。
“滚！”语气中有了些许的恼意。
“……是，是。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奴才便是。”惶惶地点头，仆从慌忙退了出去。
莫言恹恹地闭上眼睛。
乔双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梧桐发呆。
“双儿——”听到这熟悉开朗的女声，她转过头，看见丝悦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呀！”她叽叽喳喳地说道，“听说你生了病，我就急忙赶来了。现在好点没？”扶起乔双往床边带去，“大病初愈就应该好好躺在床上休息才是，你怎么都起来了？不是我说你啊，怎么和师傅出了这么大的事？”
搭在床边的手倏然握紧，乔双涨红了脸，极其不自然地轻轻问道：
“宫里现在……”
“放心好了，”丝悦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皇上已经下了旨，不准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说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是别有用心的人捏造出来中伤你们……依我看，皇上其实还是很偏袒你们的。”
“是吗……”她抿了抿唇角，半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问：
“那，莫言现在……怎么样了？”
“嗯……我不知道耶。我都好几天没见过师傅了，”眨眨眼睛，丝悦又补充道，“袁熙君说他这一阵子都没进宫。”
“什么？！”他一直没进宫？！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乔双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可她还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他呢？她都对他说了那么重的话！
算了吧，她轻轻地闭上眼。这样也好，不论对他或是自己，最起码他们回到了既定的道路。他可以保全他的尊位重权，仍然是国家首屈一指的文武全才，将来再结一门称心合意的亲事——而她，即使被今后闷苦无味的生活与悲喜参半的回忆所吞没，也与他毫无相关！
“双儿？”看她合上了双目，丝悦不免有些担心。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她从遐思中惊醒，微微笑道。
“哦，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快点休息吧。”丝悦体贴地站起来拉住她，“要是想什么吃的玩的，尽管告诉我。”
乔双含笑点头，目送她离开。
廖玄无大摇大摆地晃入候朝厅，一眼瞟见了正和屈仲叔说话的袁熙君。
“呦，这不是袁侍郎么？你今天怎么上朝来了？”他有意放大声音，当确定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时，便得意洋洋地接着说：
“我还以为你和莫太师一样，身体有个不舒服什么的休假在家呢！”
有些个明白意思的人掩口吃吃地笑了起来。
袁熙君眼光一扫，面不改色的回道：
“谢廖大人关心，晚生身体底子好，最近公务也不多，所以不像莫太师那样因为政务繁忙而累垮了身子。倒是廖大人您，不知道是不是胃肠有些不适，怎么说出话来味道怪怪的呢？”
一旁的屈仲叔“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紧跟着身后一大群朝臣都随着哈哈大笑。
“你——”
“晚生劝廖大人，身体不好可要及时看大夫，千万别硬撑着。要不然满肚臭气，是会熏坏人的。”袁熙君强忍笑意，一本正经地说。
“哼！袁侍郎别把话扯远了。我倒是听说，莫太师此番有恙，可是和尊夫人有关。”廖玄无一时间无言以对，便匆匆抛出这招杀手锏，等着看袁熙君难堪。
“哦？”袁熙君一挑眉，装作不解道，“晚生不明白大人指的是什么？”
“现在整个宫中都知道，尊夫人乔双，也就是皇上钦封的无双郡主，与莫太师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说不清道不明？”袁熙君打断他的话，面露不快，“莫兄与我有同窗之谊，又是一榜中举，彼此可谓是莫逆之交。内人因为我的关系而与莫兄结识，他二人在脾性方面又颇为相投，所以较一般朋友多了些相处……这些我这个身为丈夫的都知道，怎么样叫‘说不清道不明’？”
看廖玄无张大嘴巴无以回应，他又紧迫一步，“廖大人该不会是想借宫里闹出的事情来打探我的态度吧？一个是我的结发妻子，一个是我的知交好友，我对他们再放心不过，你又为何来挑唆？而且，”他眼中掠过一丝阴鹜，“无视皇上的旨意。这样算不算是忤逆之罪呢？”
“……”廖玄无不禁冷汗滴落，又看到周围的人纷纷点头附和袁熙君，便头一缩，灰溜溜地站到别的地方去了。
袁熙君轻蔑地看着他的背影，转过身来准备上朝。
第三十四章 思悠悠；恨悠悠
三个月期满。
莫言重新出现在朝堂之上，思维仍然敏捷，言谈仍然犀利，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是表情。他的脸上仿佛笼了一层千年寒冰，散发出可以冻得死人的寒气。
看到他这副样子，即使再嘴碎的闲人，也只有乖乖闭嘴靠边站的份，更别说不自量力的廖玄无之流了。
一时间，曾经炒得沸沸扬扬的“私通”事件，便在宫人的口中被其他琐事所代替。
四月春暖，花开满园。白的，粉的，紫的……放眼看去，一片烂漫春景，煞是赏心悦目。
而莫言却静静地坐在御花园湖心的凉亭中，面容如这镜面般的湖水一样淡然无漾。
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打乱了这份沉寂。他略有不悦地皱眉：现在宫中所有的人，除了皇上之外，都不敢主动开口和他搭话，生怕讨来一番没趣。这又是谁，居然这么不知好歹？！
侧过身去，心头不禁生出一丝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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