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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兮听出来她这是在拿郎清夜的前程和性命威胁自己,眼中虽满是愤恨却终究动摇了起来。她至今所做的一切,郎家父子都不知道,而若是因为自己做的事情害了她深爱的夫君,终究是叫她不忍心。
安静兮死命的咬着下唇,颤抖着手接过茶杯,突然冷冷的盯着她,狠声道:“你不是宁兮,你是谁?”
原先的安宁兮纵使有再多的不是,也不会这么平静冷漠的亲手逼死一个人。
安宁兮静静的看着她,“你确定要知道?”她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喝了之后我再告诉你如何?”
除非她想让别人知道,否则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能是死人。
安静兮心神大震,视线再度凝聚在茶杯上,眼中慢慢凝聚起泪光。她从小便不甘居于安宁兮之下,以前父王在时,自己还得些宠,如今南昭所有权力都在安宁兮手中,她顶着长公主的头衔又怎样?始终还是不如她。
其实早在安宁兮还没被宣子都射伤之前,她便已经暗中策划了多次刺杀,但当时的安宁兮喜欢外出,因此刺杀一般都是在宫外行动的。只不过有武之锐在,第一次便没成功,而后安宁兮每次出巡或是游玩便都带着大批的禁卫军随行护卫,一时间安静兮倒没了下手的机会。
等到了安宁兮被射伤回宫,武之锐被姬太后关押之后,安静兮察觉到这是十分难得的机会,于是又派了刺客过来,怎料却遇上了秦皓,而后她又惊讶的发现了安宁兮的变化。
只是这变化让她更为不甘。原先的安宁兮平庸无能就是她最想取而代之的原因,而现在的安宁兮却是沉稳干练,让她不能接受。于是她在也按捺不住,将刺客一次次派进王宫,派往东越,甚至是追随去平谷关的军队,每一件都显示着她急切想要除去安宁兮的目的。
安宁兮说的对,是她太急于求成了。
安静兮回身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大门,闭了闭眼,门外有她最心爱的人,她曾经还幻想过自己荣登君位的时候,便给他一切可以施展才华的机会,可惜现在……
安静兮突然凄凉的笑了起来,终究抬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她扔掉杯子,狠狠的瞪着安宁兮,“好狠的心……”
安宁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在害我的人当中,我对你是最仁慈了的,只是一杯茶水,你基本上是没什么痛苦的。”
安静兮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嘴角开始溢出血来,“你……你究竟是谁?”
安宁兮勾了勾嘴角,神情甚为苍凉,而后俯身贴近她耳边,喃喃低语:“我只不过是一抹回来报仇的孤魂罢了。”
安静兮大惊失色,不停的喘着粗气,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惊惧,而后眼神渐渐开始涣散。
安宁兮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直到眼前的女子终于犹如碎纸残叶般倒在地上,她才转脸看向殿门,提高声音说了句:“都进来吧。”
殿门打开,露出的是郎太傅和郎清夜惊愕莫名的脸。刚才在殿中安宁兮有意将一些秘密的话语说的声音很低,而有些要让他们听到的话,例如安静兮行刺她的事情,则是清晰的传到了殿门口。
安宁兮看着郎太傅和郎清夜,郎太傅满脸震惊之后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跪地请求宽恕。郎清夜则是盯着安宁兮,神情带着茫然和心痛。等视线移到她身后已经冰冷的尸体上,顿时愣住,而后赶紧奔入了殿中。他跪坐在安静兮身边,颤抖着手想要去扶她,却在要碰上她身体的一刻又犹豫不前,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眼里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安宁兮回身朝殿内走了两步,看了一眼郎清夜,冷声道:“长公主安静兮突发急病,不治而亡。本宫痛失爱姊,万分心痛,赐以诸侯之礼入葬,追封护国夫人,谥忠顺端敏佳孝义大长公主。”她顿了顿,视线牢牢的锁住郎清夜,“郎丞相,接旨吧。”
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打算追究安静兮的罪名,还要厚葬她,而郎清夜也毫不受影响的得到了丞相之位。
如今是安静兮要害她在先,郎清夜知道这已是安宁兮所能做的极限。他站起身来,转身之际看到安宁兮包扎着的右臂,闭了闭眼,竭力将自己的复杂情绪压下,朝着安宁兮的方向深深拜倒,“微臣……领旨谢恩。”
安宁兮点了点头,转身看向门边的武之锐,“武太傅,去安排辆马车,将长公主的遗体好好护送回公主府吧。”
武之锐应下,连忙去安排。
安宁兮转身看了一眼郎清夜,又看了看殿门边还跪着的郎太傅,淡淡道:“二位节哀顺变。”说完后,举步走出殿门,沿着一边的回廊无意识的走了几步。
储明宫中早就做了准备,此时一个宫人也没有,燕烙悄无声息的跟在她身后,心情微微有些复杂。
她之前一直逃亡,根本没有关注过原先那位女侯,所以并不知道安宁兮存在变化之事,是跟着她之后才渐渐对她有所了解。而她今日之所以心情复杂,却不是觉得安宁兮手段残忍,毕竟她体会过生死边缘的感觉,对待害自己的人不能手软是她一直都奉行的原则。她只是觉得奇怪,安宁兮明明一直都是一副冷漠对人、手段凌厉的模样,为何当初会救下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燕烙正在沉思,前面的安宁兮突然停下了步子,转头看她,“燕烙,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燕烙愣住,抬头看向安宁兮,却见她眼中出现从未有过的茫然,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大的困惑。燕烙明白过来,“这是君上第一次杀人?”
安宁兮移开视线,想了想,“若是说亲手杀人,这的确是第一次。”
燕烙抿了抿唇,垂头盯着在自己被宫灯拉长的影子,淡淡道:“第一次杀人的确不是很好受。”
安宁兮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是不好受。”毕竟安静兮害她多次却没有造成什么大伤害,不像她的仇人。倘若现在被她杀的人是她才仇家,想必她心中只有痛快可言,怎么会觉得不好受?
安宁兮抬眼看了看空中清冷的月光,叹息了一声,上苍无德,负她太多,终有一日,这些都会一点点讨还的。
急切的脚步声响起,安宁兮收回思绪循着声音看去,就见一道人影沿着回廊快速的朝储明宫的方向而来。燕烙立即上前一步,挡在安宁兮身前,语气冷然的问道:“前方何人?”
来人顿时停下步子,似乎吓了一跳,尖细的声音随之响起,“君上原来在这里,太后叫奴才来请君上去天寿宫问话呢。”
安宁兮走近几步,这才看出来人是姬太后身边的胡公公,“问什么话?”
胡公公朝她拜了拜,“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刚才收到了中周来的急信,而后便焦急万分,说什么中周要跟南昭决裂……”
安宁兮顿时明白过来,中周可真是会挑时候,南昭此时还陷在平谷关的战局中,此时提出跟南昭决裂,岂不是想让南昭陷入困境?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对胡公公道:“你去回禀太后,不必问话了,要决裂便决裂吧,南昭不惧!”说完转身朝储明宫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步子,转身对胡公公补充了句:“你再禀报太后一声,长公主突发急病,已经殁了。”
北方有故人
中周定嘉三十六年初冬,定嘉皇帝颁布诏谕,从此与南昭划清界限,南昭君主身份不被中周所承认,亦不受皇权所护。
诏谕一出,举世震惊,一时间引起各方异动。
安宁兮很快便接到了原先收拢的周边四小国送来的毁约书,言明几国欲脱离南昭,重归自立。而后其它离南昭不远的一干小国纷纷集结,对富庶的南昭虎视眈眈。
安宁兮自然知道这里面有中周在背后撑腰,不然这些小国不会这么迅速也不会这么大胆的做出这番动作。如今东越与西华还在平谷关对峙,南昭也有五万兵马陷在其中,且统领南昭兵马的霍霄也在那里,中周显然是谋划好了的。
安宁兮的书房里不断地有诸位大臣来来往往,忧心忡忡者有之,愤恨不甘者有之,冲动欲战者有之,却全被安宁兮一句“本宫自有计较”给打发回去。她坐在书房中闭目沉思许久,直到武之锐进来禀报说郎丞相前来求见。
郎清夜一身素白的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枯槁,朝安宁兮行完礼后,开口询问:“不知君上召见所为何事?”
安宁兮仔细的看了看他的神色,淡淡问道:“长公主的丧事办得如何了?”
郎清夜稍稍垂下眼眸,拱了拱手,“承蒙君上惦念,一切都好,明日便可入葬了。”
安宁兮点了点头,仿佛有些疲倦,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这次中周之事,郎丞相以为该作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