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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很聪明了,我不行2我怕死。〃
玛丽笑,〃唉,你真是越来越疯疯癫癫的了。〃
我也笑,〃事实上,你或者讲对了。〃
〃哼!〃玛丽哼了一声。
〃今天以后,你打算怎么样度过?〃我问。
〃我不需要找工作,那是比较好的。〃玛丽说:〃我会叫妈帮我买一点衣服,带到外国去。见见朋友。〃
玛丽接着说:〃在外国,做平时要做的事情。我实在太开心了,现在松了下来,我得享受一下。〃
〃享受?〃我说。
〃是,睡得很晚才起来先一阵子,我每天五点钟起床温习。看电视、看电影、看漫画。例如溜达,我太开心了!〃
〃你看上去的确是很开心。〃我说。
〃以前我们部象一部机械,现在不同了,念大学,至少两年或一年以后,我可以选比较喜欢的科目。〃
〃是,那是好得多了,度过了这些日子。〃我附和着。
〃你倒不见得有多兴奋呢。〃玛丽说。
〃我是一个麻木的人。〃我拍拍胸口。
〃你这叫做神经病。〃玛丽笑说。
〃你会不会织毛衣?〃我问她。
〃会一点点,但是不会收放。为什么?〃
〃我已经十六七岁了,从来没人为我打过一件毛衣。〃
〃你要我织一件?〃她掩着嘴笑。
〃你可以吗?我的意思是,一些女人织几年也织不出…件毛衣来,多可怕。〃
〃我会尽量织好。你喜欢什么颜色。〃
〃你真的为我织?〃我问:〃真的?〃
〃并不会太困难吧?〃玛丽说:〃放心好了。〃
〃这是我的愿望。〃我说:〃现在就快实现了。〃
〃千万不要太开心,现在连毛线也没有买呢。〃
我笑了。
〃但是我也知道一些男人,直要女朋友织这个织那个,结果他有十几年不用买毛衣。〃她还是笑。
〃啊,玛丽,我们必须要信任对方。〃我无可奈何的说。
〃我绝对相信你的,我们毕竟认得那么久了。〃
〃那么你就开始动手吧,买红色的毛线。〃
〃你喜欢红色?〃
〃不,但是红色你也可以穿,当我们吵架的时候,你可以收回去自己穿。〃我说。
〃但是我们必须要信任对方。〃她说。
〃好的好的。〃
于是我赚了一件毛衣。但是我十天没看见蔡小姐了,她一定还在学校里,她要教低班的学生。
我去学校看她。她在地理室里坐着。
我在操场那边的窗口张望她。她没发觉。
她低着头改簿子。穿著一件黑色的半截裙子,咖啡色的丝袜。她有漂亮的足踝,那种孩子气的半跟鞋非常适合她的。她的衬衫外面罩着件小背心,又是黑色的。
课室里没有人,这一定是她的空堂。
我站窗外有十分钟之久。
然后,我敲敲玻璃窗,她抬起眼来。
我这样的爱她 (五) 〃哎呀,〃她轻轻说,〃请进来。〃她放下了笔。
窗口很低,有时候我们男孩子从窗口爬进课室,但是我想这是不礼貌的,故此我兜了一个大圈子,从门口进去。
蔡小姐站了起来,她问我,〃有空来走走,是不是?〃
我点点头。我不是她的学生了,我毕业了。
我的态度比较轻松一点,我说:〃我来看你。〃
她指指身边的椅子,〃请坐。〃她微笑说。
〃谢谢你。〃我说。
〃考试之后,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她说:〃很多学生,一毕业便忘了老师。〃
我飞快的说:〃我是不会的。〃我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们考得好不好?〃她很关心的问。
〃很好。〃
〃我看过题目,不是太难呢。〃她说。
我说:〃然而考得好又怎么样呢?〃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有点象玛丽。
〃我的意思,我们将来很少用得游这些功课。〃
〃但是功课不是要来用的,学习是为了兴趣。〃蔡小姐说,
〃我没有太多的兴趣。〃我坦白的说。
〃但是你会修车,你学修车,是为兴趣。〃
〃哦,那个,那当然。〃我笑了,她还记得。
〃功课又有什么两样呢?〃蔡小姐问:〃你们觉得读书辛苦,大部分是怕考试,但是读书也是学习。〃
〃你这样一说,所有的功课倒比较没那么讨厌了。〃
我与她慢慢的谈,蔡小姐是这样的有主见。
但是她辩说的时候,语气却一点也不激烈。
她说:〃你们将来升学,更不要为文凭,为的是自己。〃
〃很少人为自己而活,通常是为社会〃
〃不要怪社会,〃她笑,〃我听见太多怪社会的话了。〃
〃但是这该死的社会,它象圈套一样。〃我说:〃每个走进去的人都渐渐失去了纯真。〃
〃人组成社会。〃蔡小姐说:〃你保持你的纯真好了。〃
〃他们会说我神经病。〃我抗议的说。
〃让他们说好了。〃
我低下头夹,〃但是你很洒脱,我做不到。〃
〃我并不洒脱。〃蔡小姐微笑,〃我常常想弃粗布裤教书,但是为了他们,我也屈服了。〃
〃你真想?〃我笑。
〃是的。〃
〃我多么想看你穿那种衣服。〃我说。
〃我年轻的时候常常那样打扮。〃她说。
〃你还是很年轻。〃我说。
〃比你们大多了。我是教师。〃她答。
〃你实在是喜欢教书吗?〃我问。
〃是的。教师很伟大。假如我不喜欢教书,我可以选择别的工作了。〃她说。
〃但是原谅我蔡小姐很多人教书是为了饭碗。〃
〃那么他们也是对的。〃蔡小姐说。
〃什么?〃我的声音大了起来。
〃那有什么分别呢?只要他们是好教师。〃蔡小姐说。
我呆了一会儿,〃是的,你也对。〃我颓丧的说。
〃年轻人总是要求很高的,我不怪你。〃
〃为什么当我们年轻、没有能力的时候,要求反而高;等我们年长而可以改变生活的时候,要求反而低呢?〃
蔡小姐笑,〃你问得这样多,其实一般年轻人的要求也相当低,只是你特别一点而己。〃
〃他们要求应该高一点。〃我终于说。
〃你不可以逼他们象你这样。一些人每餐吃三碗饭。〃
〃我吃一碗。〃
〃如果人家逼你也吃三碗,你多么痛苦。〃
我笑了,〃我学了很多,谢谢你。〃
〃其实这一切,你慢慢都会知道的。〃
〃怎样知道?慢慢从生活里学习,是吗?〃
〃是的。〃
蔡小姐此刻是一个最好的朋友,她很布耐心。
我看看她漆黑的头发,心里感触之大,无出其右。
〃如果我可以象你这样,多么好。〃我说。
她摇了摇手,〃不要象我,我有什么好呢?〃我怎样告诉她呢?关于我对她的想法。蔡小姐永远不会知道她在我的心目中的地位。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呢?我不会说出来。
〃你会继续升学吧2〃她问我。
〃是的,我在办手续。〃我答。
〃好好的干。〃她说。
〃我会的。我可给你写信吗?〃我问。
〃好的,太好了。〃她说:〃我喜欢看学生的信。〃
〃谢谢你。〃
〃谢我?为什么?〃她笑,〃或者隔了许多年,你成了大学教授,可以回来看我。那时候我真正老了,但是你还可以回到这间课室来,坐在原来的位子里。〃
她说得这样温情,我的鼻子险些发酸。
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我看着蔡小姐。
这种熟悉的上课铃,由校役按出来,每天七八次。
〃二年级的学生就要来了。〃蔡小姐说。
〃是的。〃我说:〃让我为你服务一次。〃
我走到黑板面前,把短粉笔扔掉,从抽屉里拿出长粉笔,一排地放好。我把毛巾洗干净,仔仔细细替她擦好了黑板,
这时候,学生已经鱼贯进来了。
我看着蔡小姐,我说:〃再见。〃
〃再见。〃她说。
我走出她的课室,替她掩上了门。
这样的事情,我奇怪我是否会再做一次。
我已经够大了。几个月后,我会在外国。
我甚至是否会再见到蔡小姐呢。
我的心忽然疼起来。
有人不相信〃心疼〃这个形容词,他们福气很好。
但是每当我想起蔡小姐,我的胸口就牵紧似的。
我叫这种感觉〃疼〃。它不象刀割,但也够受的。
我回家。
我觉得我们都长大了。今天我竟这样镇静。
盼望得太久的东西,最好不要得到。
在想象中,它常常是好的,其实并不如此。
事实上生活就是生活,并不是做神仙。
妈妈说:〃你今天气色很好。〃
〃别说这种话,一个人哪里有甚么气色?你那种口气,象个看相的。〃我说。
〃你越来越会批评妈妈了。〃她笑说。
我也笑。
〃玛丽来了,你们和好如初了吗?〃
〃我们没有不和呀。〃我说:〃你听谁说的?〃
〃小鬼!别跟妈妈要花样了,爸有话与你说。〃
〃他下班了没有?〃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