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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告诉我的孙儿,我曾经这样爱她。
我更怀疑我是不是还会爱另外一个女人,象我爱她这样。
大概很难了。
我只有十六岁。我用尽了我所有的爱。
爱会生长吗?我不知道,一些人说爱是会越长越多的,
一些人说爱象水一样,有一天会干涸掉。我不知道。
我是一个经验不足的毛小于,我懂的实在不多。
不过我想这些大人说的,实在是很有道理。
我的爱情是容易干涸的那种,毫无疑问。
等我到了三十岁,娶妻生子,我的妻子会抱怨我。
她会整天问:〃你怎么搞的?一点爱情也没有。〃
我会说:〃啊,我的爱都给了蔡小姐了。〃
我这样爱她,但是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我连她的照片也没有。
但是她的样子深深刻在我的脑子里。如果她离开学校,为了她,我不会再翻地理课本。
牺牲的代价,不在于得到什么,而是心里的满足。
为了蔡小姐,我肯的。自然这一切都显得戏剧化,年轻人都太紧张与似是而非,他们说。
但是〃他们〃过的又是什么日子。他们连笑都不肯笑,他们早上起来去上班,下了班睡觉,他们马上连生命也没有了,还说别人。
由此可知,能够戏剧化的时候,还是好的。
我有个舅父。妈妈的小弟弟。当他年轻的时候,他也是一个很冲动的家伙,有一次打篮球输了,气得哭起来。不久之前他结了婚。
然后两年不到,他就老了许多许多。
他有一个儿子,我的表弟,他买给儿子最好的东西,但是他忘了自己。
为了老板没有加他的薪水过年,他哭了。
这真令人颓丧,但是我很原谅他。
太早讥笑人是不对的,过了十年,我大概也会象他。
玛丽有一次笑她的表姐:〃廿二岁了,一直嫁不出去,到处送上门给男人。〃
我说:〃不要笑她,说不定你廿二岁的时候,比她更急,更不择手段,更可怕。〃
玛丽嘻嘻的笑,〃我不会的。〃
她有信心,我不怪她,如果女孩子在年轻的时候都没有信心,怎么办呢。玛丽觉得她很快会嫁出去。
蔡小姐廿多岁了,她还没有嫁人。
可喜的是,她不是那种饥不择食型的女人。
或者是死钉型。
或者是垂头丧气型。
这三大类的女人都很可怕。假使我是被追求的男人,我会拔腿飞奔,用尽我吃奶的力量逃走。
有些男人逃得不快,他们会反悔一辈子。
蔡小姐是个快乐的女人。她不担心婚姻。
世界上有那么多其它的事情,即使一个女人耍担心嫁人问题,廿四小时内花一小时已经是浪费了。
但是有些女人花一整天来忧心嫁不出去。
那种忧虑挂在她们脸上,显得很丑。
蔡小姐没有这种缺点。我这样爱她。
有一天玛丽眼红红的来看我,又不出声。
〃蔡小姐〃
〃她怎么样?〃我瞪大眼睛,很担心。
〃她说我的功课不好,叫我上她家去补习。〃玛丽委委屈屈的说:〃同班还有好几个同学,以后我们每星期六下午都上她家去,我真是不开心。〃
〃不开心?〃我问:〃我有没有份?〃
玛丽大叫,〃你是全班最优异的呢!〃
〃该死。〃我说,〃不,〃我改口,〃真是。〃
〃其实我已经很用功了。〃玛丽诉说。
〃每个星期六?〃我不厌其烦地问她。
〃是,直到会考,会考只有三个月就到了。〃
〃啊,是是,我没有机会上她家去了。〃
〃上老师家是不好的。〃玛丽说。
可怜的玛丽,她闷闷不乐得很厉害。
但是她有机会到蔡小姐家里去,我却没有。
过了一个星期,我请玛丽吃冰,打听消息。
〃蔡小姐替你们补习得怎么样了?〃我问。
玛丽自手袋里取出一面小镜子,左顾右盼。
〃我脸上又长了几个疮疤,真难看,〃她答非所问。
〃她一个人住吗?〃我问。
〃我表姐,嫁不出去那一个,介绍我一种脸的药膏。〃
我吞下口水,〃你星期六的确去过她家,是吗?〃
她放下小镜子,〃我一定要看医生才行。〃
〃为什么?〃
〃脸上的疤呀。〃她很自然的答。
我没有问到什么,再问她会起疑心的。
我不是怕玛丽,但玛丽是个喇叭筒。
假如她知道一点点关于我的事情,我就完了。
格外小心,不露声色,以防万一。
不过玛丽是有这个毛病的,越不叫她说,她越要说。
我装作没事的过了三天,她就耐不住了。
她说:〃真奇怪,蔡小姐一个人住。〃
那时候我在做飞机模型,我不去回答她。
这叫做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一本武侠小说里说的。
我看很多的武侠小说,很会活学活用。
她又说下去,〃她有父母,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呢?〃
〃把万能胶递给我。〃我说。其实正竖起了耳朵听。
她把东西给我,然后用手撑住下巴,思索。
〃她住的公寓很小,但是真漂亮。〃她说。
我忍不住了,〃漂亮?〃我问。
〃哦,是的。〃她拾起眼睛,〃她有一套丝绒沙发。〃
〃什么颜色?〃
〃咖啡的,焦了的咖啡,很深色,很小,但是坐下去舒服极了,真是美丽。〃
玛丽的趣味很好,至少她懂得欣赏。
〃好女孩。〃我高兴的称赞她,〃然后呢?〃
〃啊!还有很多其它的东西。〃她又卖关子了。
〃你脸上的庖好多了。〃我不去追问她。
〃是的,〃玛丽高兴的说:〃医生给我维他命。〃
我继续做我的模型,我决定不搭腔
〃有一张地毯,很厚,中国的,蔡小姐说。〃
我不响。
〃我们还有茶喝,点心吃。她无异是一个好教师。〃
睡房,玛丽有没有见过她的睡房,我真想问。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但是下礼拜还得去呢。〃
〃这只机翼做得如何?〃我拿起模型问她。
〃很好。〃
〃你认为蔡小姐美吗?〃玛丽问我。
〃美,〃我很快地答出来,这种问题不用考虑。
〃为什么?她并不象那种电影明星啊。〃玛丽说。
〃美不是一张脸,得有许多东西加起来,才算美。你妈妈每天做家务,她象电影明星吗?但是她也美丽。〃我说:〃蔡小姐也一样。脸不重要。〃
〃我美丽吗?〃玛丽问我。
我看了她的脸很久很久,然后我说:〃你还没有长大。〃
她叹叹气。
临走的时候她说:〃不过你说我脸上的疤减少了,我还是感激你的。〃她低着头。
感激我?但是我又不是给她维他命的那个医生。
玛丽是一个很奇怪的孩子,她做奇怪的事。
不过她是好孩子。谁知道,她还可能是个美丽的女人。
隔了十年,我会认不出来这个玛丽,是小时候与我在一起的玛丽。女人会变的,我们男人便没有这个本事。
过了一天玛丽打电话给我,〃我收到了你的卡片。〃
〃卡?什么卡?〃我问。
〃情人卡。〃
〃噢是,你喜欢吗?上面写着,'我们是朋友'。〃
〃我喜欢,谢谢你。〃玛丽把电话挂断了。
正如我说,女孩子的行为古怪,我不能了解。
然后功课紧了起来,考试一天比一天近。
该死的。
好象我们孩子出生就是为了这个考试,得失成败也全为了这个考试,念了六年小学,五年中学,也是为了这个考试,这个考试使我觉得人生没有太大的意义。活在那里干吗?每个人都这么紧张:会考会考会考。
天晓得。
是的,我知道,去找工作,商家要看这张起码的文凭,
要升预科,也得靠这张文凭:将来谈大学,也得求它。哗,这是一个考试控制了人的世界。
我的意思是这样,考到了文凭的同学,不一定是学识丰富,然而考不到这张文凭,却有辱父母、学校。有什么办法?这是法律,每一个学生都要进考场。
我不知道蔡小姐的想法如何。
很久很久之前,我听过一个这样的故事。有一个大学生,他要念文科。他爸爸叫他读工科。这种强迫生活使这大学生很愤怒。一天考试,人家在答考卷,他花了两个钟头,写了一封长信给他爸爸。他不及格。他爸爸收到信的时候气死了。
他很伟大,我觉得。不妥协的人总是伟大的,但他为此要吃很多苦头,吃苦并不是太好的事情。而且,他爸爸,那可怜的老人,他做错了,他儿子也做错了。
我没有这种胆子,不,我处绝对没有的。
我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将来做一个普通的职员,再做普通的父亲。
普通没有什么不好。普通只是不能得到蔡小组的爱。玛丽还是供给很多蔡小姐的消息我听。
〃她有一件大衣,真是漂亮,不过从不穿到学校去。〃
她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