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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食鲜鱼,喝着烧酒。月色中,一条小船静静地一点一点地向他飘来。一个渔家打扮的姑娘,坐在船头,向他挥手,嘴里发出呜呜的嘶哑的叫声。
“杏儿,我的命儿啊……”
大爷嘶哑地叫喊,心中欣喜若狂。
原来,盐商的女儿鲜春杏,从小跟着父亲鲜于四处贩盐,练就了一身游泳的武艺。小船打沉后,她很快游上对岸,躲在芦苇丛中。第二天,大爷的儿子,就是那个临时军长,三十出头,已经决定正式加入解放大军的临时军长文汉军,把杏儿救起。汉军知道,这个比他小十多岁的浑身湿淋落汤鸡一样的小姑娘春杏,是父亲在那个城市,也可能是在这一片土地上,最后一个也是最小的一个姨太太。汉军偷偷叫了一条小船,带了几个卫兵,沿江寻找他的父亲。经过反复细致的侦察,汉军找到了父亲正在那条江边渔船上烧鱼吃鱼喝烧酒,便独自放了盐商的女儿,让她驾了小船,呜呜咽咽地向大爷驶来。而后,大爷的儿子文汉军和卫兵渐渐离去。生死相逢。这对穿过硝烟与炮火的一老一少,在渔船上相见。他们相拥而泣。大爷张开双臂,面对月色下的大江,无声地高喊:
“儿子,我的儿子。爹呀娘,我也是你们的儿子文秀水啊!”
江山无应。
难道,战争,真是一场生命的游戏与宴席?人间的一切价值都在这里,如火山爆发,熔岩迸射,煅打重组,漂浮陆沉,谁都可能像大爷那样,冒险去分得一杯羹?
大爷的老父亲文贡生,晚清秀才,邻近县令,早年被剪了辫子闹革命的庞总兵打死!他的母亲文庄氏,早已成植物人,现已和杜娘逃至邻县躲避解放大军。三天后,临时军长文汉军把文庄氏和杜娘一块接回老屋。老女人依然是植物人,并没有像她的家族那样,获得新生。
当然,他的儿子汉军,也没忘记塞给盐商的女儿春杏,一箱子他们继续逃命的银票金条。
老父亲文贡生,当年曾带着书童,坐着小船进省城赶考,走了三天三夜。后来,他带着盐商的女儿春杏,划船游过一个码头,又一个码头,上岸,往省城逃命。那里,他的儿子,另一个任国军旅长的文汉国,给他准备了一架逃往遥远海岛的军用直升飞机。
命运
盐商的女儿春杏,后来猝死毒死于远方,一个女人的嫉妒……香港,风一样飘摇、纸一样脆弱的临时而又凌乱的家中,连陪她老夫流浪的命运都不给她!谁给她布下的罗网?她本可以随父亲去美国。轮船、飞机、唐人街……她那春杏一样的亮眼,将在何处飞动,清波流盼,明目善睐?
命运即选择!人生即选择!生命即选择!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清风出袖,明月入怀。井底月,水中花。随物赋形,逝者如斯。仁者动,寿者静。……那么,选择又是什么?
生命之水,随时代卷入历史之流,即如滔滔大海,波澜壮阔。大浪淘沙,鱼龙混珠,泥沙俱下,个人的选择又算得了什么?
世事苍茫,你能选择到什么?哪些能选择,哪些不能选择、无法选择?
选择之后呢?
遁入空门
写至此,梓茕怅然掷笔!
这就是我的小说?这就是梦牵魂绕我许多时日,弄得我辗转反侧,写写停停,形容憔悴,食不甘味,欲罢不忍,欲写不能的小说?
梓茕的心,一片茫然。
“我究竟在说什么?”
梓茕想。
“我哪里在‘做’小说?小说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既为庞大家族,既为庞大家族的爱情王朝,它们本来应该是我们居于斯,长于斯,葬于斯的世界!我们都在这个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家族中学习爱情,并幸福地成长。……难道这就是世界?我能写出人们心中的世界?
他深感不堪重负。
于是,梓茕再次抓起笔。
他还有话要说。世界千头万绪,又不知从何说起。想来想去,他认为,必须从故事中,最关键的人物和事件,或者,故事中还没有说清楚的人物和事件说起。他首先想起了的小辫子逸夫。这部小说中,逸夫不仅写过初稿,还在整个创作过程中,充当了智者的角色。
在梓茕心目中,表哥,或者堂兄逸夫先生,的确是有智慧者。和梓茕一样,逸夫学哲学,并写诗。哲人与诗人身上总是流淌着人类最古老的精神血液和理性精华。他是智慧和洞察力的化身。这部小说的初稿,出自逸夫的手笔。他对小说中发生的大多数事情,有充满智慧的判断和评价。有时,弄得梓茕心里很不舒服。他多次从心里抢白逸夫,你自己写不下去,交给我续写,又时时干扰我控制我的写作,究竟你想做什么?是你在写小说,还是我在写?……事情朝着有利于梓茕的方向发展。渐渐的,我们都知道,江边茶楼,月色中的老黄桷树下,淡出了逸夫的声音。
他上哪去了?
……遁入空门!当道士去了。到天下最幽静的名山,不知是崂山,还是青城山,亦或峨眉山,当道士去了!
听到逸夫先生当道士的消息,梓茕一点没有吃惊。他对逸夫的看法历来不太好。逸夫的清谈,虽然深刻,毕竟清谈,梓茕觉得一个人,清谈固然重要,还是要做几件实在的事情。所以,当梓茕听逸夫说,不再在江边茶楼买“姑娘茶”清谈,而是要去搞摄影,弄他个什么新世纪
人体艺术摄影展,梓茕都没有太大的反对。做事总比清谈好。梓茕想。再说,“天下名山僧占却。”出家修道,在青翠得使人掉泪,幽静得使人胆寒的环境里,想宇宙,想哲学,想自然,想人生,本来就是最美的事情,也是人生最高的精神境界。我们古代的哲学,不少就是那些光头和尚,或梳着发髻的道士、掌门想出来的么?
梓茕真心祝愿逸夫,在修道成仙的精神磨砺中,获得一种真正的哲学思想。或者,那里才是他的灵魂,真正的家园。
但梓茕又一次失算。
不幸的是,梓茕历来对任何一位认识的朋友出家修道的行为和动机,都表示怀疑。他认为自己理解宗教,尊重宗教,但绝不迷信宗教。宗教对某些人可能是一剂良药,绝不是包治百病的药方。世界的完美就在于它没有给谁提供一帖包治百病的药方。出家,真正把宗教作为一种事业、学术和理想来追求的人,并不多。尤其是现代社会像逸夫这样的知识分子,遁入空门,其原因,要么无路可走,要么做秀。逸夫呢?则两者兼而有之。
逸夫的确是无路可走,才关闭江边茶楼,密封临江摄影画室,没带画笔,没带摄影器材,只身一人,于月夜星夜下,乘了小船,离开那片山水,离开那座他时时虎视耽耽的新兴城市,依然走了三天三夜的水路,又只身一人,走了三天三夜的陆路,遁入空门的。令梓茕稍感安慰的是,遁入空门的那些日子,他身边没有一个女人。如果有一个小姑娘跟随他,或者当他的书童,陪伴着他,踏上修道成仙的远路,那才妙呢!说不定他当时就要堵住逸夫的去路,说:
“回去吧!江边茶楼喝茶去!带上你的小姑娘!”
逸夫没有带小姑娘,这是梓茕可以与他神游,又可以和他交往的基础。不然,梓茕很可能早就像和那位带他去椰林丛中的娱乐城找小姑娘的下海歌星长脸堂兄黎清明一样,和他闹翻脸。
惑行(2)
把姑娘深藏在心里,遁入空门,正是逸夫对事业和婚姻的失望乃至绝望。算起来他也是最后一批知青。他从小天资聪明,不是病退回城,或遭了毒打强奸跑回城。刚下乡的第二年,第一届恢复高考,他就考上国内一流名牌大学学哲学。他后来的经历,我们知道,毕业后分到一所行政学院教哲学,辞了职,下了海,闯深圳,下海南,写诗,写小说,绘画,搞摄影,挣了点钱,便回到家乡,在他的老屋,临江茶楼,开画室,办展览,并进行哲学艺术宗教绘画,人类灵魂业余的职业探索者。归隐山林,潜心学问,逸夫说,这是中国文人传统的生活方式。梓茕的采访写作,多数时候都得益于他。梓茕对他很感激。但梓茕没有想到的是,逸夫如此超凡脱俗的言谈举止背后,暗藏着一颗极其世俗的雄心和野心。第一他盯着市长的职位,光雄表哥栽了以后,他有心去活动当副市长。你以为市长副市长是人想当就可以当的?单凭他那一头小辫子,就不适合担任任何一级党和政府的领导干部职务。哪怕咱们的江边小城,是新兴的,是由江边小镇发展起来的,市长,毕竟是市长。要任命,哪怕就是参与市长竞争,要经历多少道正正经经的手续,闯过多少道庄严深沉的“总理衙门”?他通过在比咱们这座新兴城市高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