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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陆悦峰也已带着青国兵勇杀了上来。他枪舞游龙,寒光凛冽,奔走如风,三人在敌军阵中冲前突后,挡者披靡。
“退守二线!”
麟军纷纷撤退,青国军队亦迅速结队追击,相互呼应向山上突去。蔺琦墨见麟军迅速在第二道防线结成箭阵,双眉一拧,大喝一声。
“冉儿助我!”
罄冉一剑刺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第二道沟壑后,一玄甲虎背的中年男人正肃然指挥着麟军迅速结阵。她见那人目有神光,气质不凡,便知定是麟军主帅童珉怀,心知商琦墨是不欲腻军结阵,忙扬声应道:“好!”
蔺琦墨闻声,身体一纵飞掠而出,罄冉秸待一瞬,跟着飞起,便在蔺琦墨气力衰竭之际,她恰纵于空中,双掌击向蔺琦墨足底,蔺琦墨清啸一声,借她一击之力,在空中又飞出甚远,直扑麟军。
他手中长剑如雷裂闪电,一路划过,噼波折浪,血雨飞下,麟军纷纷倒下,带起一阵惊慌。青国兵勇越发气势高涨,呼喝着不畏死伤向上冲去。
两翼将士兵勇见帅旗一直向前,亦是分毫不敢懈怠,嘶吼声,喊杀声震动了整个山谷。
纵使如此,麟国兵勇在稍计的慌乱后便又结成了阵势,双方在第二道防御线上再次激斗,厮杀得天昏地暗,直至酉时,双方人马俱疲,青国才攻破了第三道防线,将麟国兵勇尽数逼入了山寨。
然而山寨得天独厚,设有成排成排的机关弩阵,不仅发射的箭支甚多,且力度也比寻常弓弩来的强劲。火箭如流星又若飞蝗,所经之处火光漫天,惨叫声中一轮又一轮的青兵侧地,兵勇们尚不及冲过弩阵便死亡殆尽,鲜少冲过箭雨射程的又被滚石擂木砸死。
直至夜幕降临,山寨前,早已经是血染旌旗,一片火海,发出如人间炼狱般的焦烧味。退下的中箭兵勇在地上打着滚,浓烟逼得人眼睛猩红,到处都是抽搐着的哀叫声,尸横遍野,鲜血将苍凉的山峰染得血红一片。
眼见一日的冲锋已让将士们疲惫不堪,蔺琦墨凝望将山寨护得犹如铁桶般的机关弩阵,缓缓抬起了右臂,挥动几下。
号角吹响,青军在暮色下,携着伤病,井然有序回撤。这日虽是冲破了三层防线,但是青军的攻击战终是再次以失败告终。
军帐中,昏黄的烛影摇曳着,在帐幕上打下两个清隽的剪影。
“你倒是拼命!”
罄冉将商琦墨腕上的伤口细细包好,扎成结,不无嗔意道。
蔺琦墨抬眸,被她清澈的目光一扫,竟有一瞬间的恍惚,怔了下才笑着道:“冉儿也不逞多让啊。”
他听罄冉冷哼,便又轻声笑道:“这可是我在青国的第一战,若不拼命,如何服众?”罄冉知他所言有理,眉宇微蹙,不再多言。闷了一会儿,又抬头道:“依你看,这三尾寨何时能拿下?”
蔺琦墨目光沉肃盯向摇曳的烛台,摇头道:“有珉怀镇守此处,要攻下怕是难。”“山谷狭窄,青军不能展开攻势,这般硬攻,便是日夜不歇,怕也极难。纵使攻下,伤亡也甚重……”
却在此时,一名近卫进来禀道:“大帅,陛下召集了全体将领,叫您过去一趟。”罄冉见那小兵异常恭敬,汇报的声音都比昨日响亮了几分,不免挑眉。看来今日荫琦墨的冲锋,果真是极有效用。
初春的夜风仍带着寒意,军营中除去偶尔传来的战马嘶鸣声,极为安静,想来一场大战兵勇们都已累极,亦未从白日的沉痛中恢复过来。
中军大帐火光洞亮,蔺琦墨步入大帐,虽是站了一帐的将领,却个个屏气敛神,面色沉重,显然未从白日的溃退中回过神来。
凤炭坐在主位,面沉如水,见蔺琦墨进来他笑着站起,迎了上来。拉了他的手臂,目光关切落在他缠着白色绷带的手臂上,感念道:“今日辛苦四郎。”
“陛下折杀四郎了。”蔺琦墨淡笑,被凤瑛拉着在次位上坐下。
“陛下,已经查明了!今日西峰军战死者一万三千八百余人,重伤两万八千六百余人。虽是比前日稍减,但依旧伤亡惨重。属下估计了下,敌军伤亡怕是只有我军七分有一。”
陆悦峰快步入帐,语气沉重道,见凤瑛点头,他扬麾落座,蹙紧了眉。
“这么硬攻,不是个办法啊,连日来我军在此已伤亡太重。我右军攻打左谷,那里地势最为陡峻,连日来死伤已有大半。”陆悦峰刚刚落座,右军都督朱继光便肃然扬声。
“老朱,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左军虽攻山势平缓的西谷,但那里布防的可是麟军精锐,这几日兄弟们哪个不是豁出了命。”刘潜冷声接道。
“是啊,这么硬打终不是个办法,敌军占尽优势,我军伤亡太惨重了。”
“不硬攻还能如何?狗娘养的!老子还不信就这么一个小山头还拿不下丫!”,“高进,陛下面前,休得无礼!”
陆悦峰蹙眉打断高进的话,登时帐中陷入了沉静,唯有商琦墨茶盖轻叩杯盏,发出一声声清悦的脆响。
凤瑛目光清淡在帐中扫过,最后落于商琦墨面上,微笑道:“童珉怀无论排阵、战法还是为人,四郎都是最熟知的,今日一战,四郎可有什么发现?”
蔺琦墨察觉帐中诸将目光都移了过来,舒缓一笑,将杯盏放下,抬头望向凤瑛,清声道:“诸位将领说的不无道理,这般硬攻确实不是个办法。珉怀乃我旧部,于我本是生死之交。对他,我可谓知之甚深。”
坐在主帅的位置上大言与敌军将领关系亲密,似乎有些不合常理。按理说,此刻蔺琦墨应该撇清关系才是,他却反道而驰。然而经过今日他的冲锋,再有些刻他话语坦坦荡荡,不卑不亢,众将倒觉出一股真诚和肃然来,不觉已是收了不服之心,听得认真。
“珉怀其人一身是胆,领兵却异常沉稳,喜谋定而后动。排兵布阵机动灵活,其为将谦和亲厚,每有战必亲涉陷境,冲锋陷阵。对兵勇,军纪严明,以身作则,擅于将心,能令兵勇合力团结。故而同样的兵将,在他手中常常能发挥双倍甚至多倍的战斗力。”
凤瑛眉宇微锁:“四郎对其评价倒是极高啊。”
蔺琦墨淡笑:“陛下今日也看到了,麟兵便是撤退,也不拉下受伤的兵士,攻防有序,丝毫不乱。这守在三尾峰上的四万麟军,乃沆州军、沽州军整编而成。这两股大军皆是珉怀旧部,更是精锐之师,是珉怀的死部。这场仗。不好打。”
“筒将军,你这不是长敌军威风,灭我军士气嘛!”高进不满的粗声道。
凤瑛却历目扫了他一眼,微笑看向蔺琦墨,手指在桌案上轻轻一扣,道:“沆州军、沽州军与其说是童珉怀的旧部,倒不若说是四郎的日部,便是那童珉怀亦是四郎啸北营出来的将领。”
凤瑛语气微缓,停了下望着荫琦墨低垂的双眸,又道:“朕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四郎,…”
“陛下是想令四郎前往劝降吧。”蔺琦墨忽而抬眸,打断了凤碳的话,语气却是平淡而肯定的。
凤瑛面上笑容扩大,朗声道:“知我者四郎,却不知此事四郎可愿意?”
蔺琦墨别开目光,睫羽跳动数下,终是点头:“四郎愿意一试。”
“好!仲卿,你这便令人前往三尾寨,传信于那童珉怀。明日辰时,朕亲送四郎上山。”
凤瑛击掌起身,一面吩咐着陆悦峰,一面握了蔺琦墨的手,诚挚道:“如此,明日便辛苦四郎了。”
蔺琦墨点头,却淡然道:“陛下莫抱太大希望,珉怀素来刚直不折,忠烈不屈,这也是麟帝分明知他与我的关系却依旧敢任他为将的缘由。若要劝降他……”蔺琦墨连连摇头,凤瑛略微扬起的心又是一沉,却依旧笑道:“四郎尽力便是。”
喷薄的骄阳冲破云层,拂晓时分,两军已按约定在三尾寨前休战对持。两军阵前约千米的小土坡上早已摆好了一案,置有清酒。
辰时一到,蔺琦墨回身对凤瑛点头,转身便向山坡走去。于此同时,麟国军中童珉怀带着两名大将亦缓步而出。
罄冉一见对方三人出列,一个闪身便从凤旗身后跃了出来,也不多言,迈步便向商琦墨追去。她动作突然,凤瑛抬手只指尖滑上她的衣角,转瞬她便冲出了大队,跟上了蔺琦墨。凤瑛缓缓收回伸于空中的手,双唇禁不住抿了下。
商琦墨听到声响,微微侧头,见是罄冉追了上来,微微蹙眉,道:“回去,不会有事。”
罄冉却不言语,只抬眸给了蔺琦墨一个坚持的眼神。
他相信童珉怀不会伤害他,但是她却担忧!毕竟在童珉怀眼中蔺琦墨怕已不再是他的上师、兄弟,而是个欲除之而后快的卖国求荣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