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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着头快步向公车站走去。在路过一条两栋矮楼间的暗巷时忽然听到了一点声音。
本能地就停住了脚步,听得仔细些,声音虽然小,却也算清晰,感觉是一些呼喝声,还夹着痛呼。转头,隔在巷子那头的空地上,隐隐的灯光里有好几个人影纠缠在一起,光看那些动作就知道是在打架。他紧张起来,这地方向来不太安全,居住人口复杂,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还牵扯到帮派什么的。
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正迈出一步,忽然感觉有异,又停住,缓缓地再扭头看向那些黑影。那其中几个人已经被打趴下了,另外几个正在用脚死劲踢他们。但江漓要看的不是这个,而是旁边仿佛事不关己正靠着一边的墙闲闲地叼着根烟望天的那位。虽然的确难以置信,但那身影实在是太熟悉了,熟到即使离得这么远,他也能猜到他咬着烟的表情。
是那种淡然的,好像在想着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的样子。
他曾无数次偷看他抽烟的样子,那种百无聊赖慵懒的神情,真是帅到无法形容。
他一直以为王烨是在正经公司出任正经的经理一职。虽然以他的年纪和学历如果说出来会让人觉得老板脑子进水,但如果不说别人也根本看不出破绽来。
有些人天生就是领导者的料。
就像现在,任谁看过去,都不会以为他在那里会是路人甲。
那几个人打了一阵,地上的人不动了,站在近旁的一个也没动手的转身走到仍好像在研究天色的身影旁微弯着腰说了两句,他点点头,终于把头转向了殴打现场,站直了身子,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慢地走过去,走进了灯光里。
当光线清楚地将那张脸照了出来的时候,江漓的心还是重重地漏了一拍,一下子醒过来,慌忙往旁边一闪,躲在墙边小心地再将头探出来。
王烨把烟丢在地上,低着头用脚尖慢慢地辗碎,与此同时,刚才跟他说话的人使了个眼色,打手里出来了两个,把地上的其中一个半架了起来。
那人被打得一脸的血,根本站不起来,硬架着也只能半跪在地上,头无力地低垂着。王烨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没动,另一只手向旁边一摊,立即一根铁棍递了上去。他用棍子的一头轻轻地把那人的头挑起来,笑了两声,开始说话。
江漓凝神,虽然隔得远,但这周围一片死寂,所以隐约里也能听到只字片语。
他说:“别以为几次……我们就好欺负,我这人懒,也大方……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何必……弄得这么绝,多不好看……已经算很给龙哥面子了。如果换在深圳,呵……”
他平心静气,说得慢条斯理的,如果光看那个和气的表情,根本想不到他是在威胁恐吓。
“回去跟龙哥说,这只是点小意思。外面的海那么宽,不用急着去填。”
那人有气无力地但又似乎愤愤地说了句什么,他忽然面色一整,周围立即连空气也变得肃杀,不过短短几秒之后,他挑挑一边的眉,似笑非笑地盯着那人,慢慢地站直了。
先是低头闷笑了几声,摇摇头:“妈的,用普通话沟通还真不好,很多深层次的感情无法表达,害我说了这么多人家还以为我是在害怕,在给自己找后路啊?”似乎了解了地点着头,“行,既然语言已经这么苍白无力,那我们就用行动来表示!”
话音未落,那人被他一脚正中胸口,连架的人都没架住,整个人飞出去几米远,烂布一样甩在地上。
他那脚太快,直到人体落地发出重重的“砰”的一声,江漓的惊呼才差点脱口而出,立即下意识地紧紧捂住。
看着那人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他的眼睛连眨都不眨,还是那么似笑非笑地慢慢走过去,忽然原本躺倒在地上的几个里有一个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冲他大喊:“我们兴龙也不是好欺负的!有本事再来啊!”
旁边立即有人要上去,王烨手里的棍子一横,拦住了。他微笑着,还是那副悠闲的态度,又慢慢踱到叫嚣的这人面前,好声好气地问:“再来?就你这样?”
那人也硬气得很,立刻站得更直,脖子一梗:“我这样怎么了?有本事废了我,会叫声痛就他妈是狗娘养的!”
王烨又微笑着点头:“是条汉子,我喜欢!”
正说着,一棍迎头挥下,那人光听着棍子落下来的声音就知道不得了,匆忙之中赶紧用手臂在面前一挡,那声轻响在他几乎同时响起的痛叫里几乎被淹没。
他抱着手臂跌了下去,江漓的脸色煞白。他听得清清楚楚,原来敲断一个人的臂骨是这么容易且快捷的事。他必须靠着墙才能支撑自己,浑身抖得厉害,连手都几乎合不拢。
江漓的脸色煞白。原来敲断一个人的臂骨是这么容易且快捷的事。他必须靠着墙才能支撑自己,浑身抖得厉害。
在这样的颤抖中,他看着王烨若无其事地把棍子随手往旁边一摆,马上有人接了过去,然后他又抬头望了望天,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现在几点了?”
身边的人恭谨地答:“快七点了。”
“哦,那我要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去吃点东西吧。”他这就打算走了。
“大哥不如和我们一起……”
“不用了,我家里应该已经准备了好吃的。”他笑得仿佛只是想到就觉得开心,“你们今天也辛苦了,好好去玩吧,都算我的。”
“谢谢大哥。”
忽然有个染着黄头发的少年指着地上怯怯地问:“大哥……这些人怎么办?”
王烨回头看他,神情怪异:“你新来的?”他又笑,“呵呵,帮他们叫救护车好不好?”像在逗孩子,但眼睛里只透出一股狠劲。
那孩子被他一看,只能害怕地后退,摇着头,嘴巴嗫嚅地动动,不敢出声了。
他低头看看脚边的人,轻蔑地说:“救不了自己的人是没有明天的。”接着又看向那个孩子,“在道上混,就要懂这个道理。我比你还小的时候,就懂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沿着那块空地延伸出去的小街走了。
江漓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但以前那些酒吧闹事、小混混斗殴混战跟今天这场面一比,都是小儿科。
他一见到王烨就觉得遇到了黑社会老大。他那双看过三教九流的眼睛和直觉,不得不说,很准。
或者说,王烨身上的霸气是无论如何都很难掩盖的。
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到感觉肺部被初冬冷凉的气息充盈得再也挤不进一丝空气,再缓缓地吐出来。如此反复,直到他完全平静下来。
他慢慢地走过一盏盏亮得刺眼的路灯,揉了揉有点痒的鼻子,感觉手上坠着的袋子因为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不仅有点沉,而且手指被勒得生疼,于是换了个方式提。虽然也不舒服,但聊胜于无。
鼻子一直痒,他就不时腾出手来揉,袋子被不停地换来换去,脚步也很轻快,好像比刚买了虾出来自己还抱怨会不会太多时轻松多了。
可是依然没有办法——
减轻心头越积越多的重量,那种似乎在慢慢在他的心上凝结成一个越来越大的铁块的虚无,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原来,他已经这么喜欢王烨了。
或者叫,爱。
全心全意的程度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深。甚至或许已经超过了当初对楼少瞳。
王烨究竟有什么好呢?
他站在炽亮的路灯下,仰起了头,闭上眼睛,张大了嘴。以在呐喊的方式。又像被困在浅滩的鱼,拼命地努力地呼吸。
那种不知道是什么也不了解为什么更不明白要怎么办的郁结,像这些光线一样迎面汹涌而来。
理智告诉他,那个人或许不是好人。而情感却说,那又有什么关系?
南极和北极的两个人能够相遇,原本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好久,他才慢慢把向后仰的头抬了起来,不是因为要走了,而是,听到了离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毋庸置疑,朝着他来。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从前面走过来,边走还边微笑着:“我还在想这种姿势你能维持多久?”
江漓的神情跟平时没有不同,只是答:“没有,脖子忽然很酸,想调节一下而已。”
王烨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伸手在他的颈后捏了捏:“很难受吗?”
“还好。”那刚刚敲断了一个人手臂的手在他的后颈骨上若轻若重地揉捏着,他居然没有任何毛骨悚然寒的反应,自己也觉得自己神经大条得过份了。让他捏了一阵才转了头,笑着说:“好了。”
王烨把手放下来,低头看看他手里的袋子:“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又远又乱的地方,还这么晚了一个人走,也不怕出事。”
你们在那边进行帮派“交流”,方圆百里只要是有点脑子的小混混谁还会敢在这边打家劫舍?
“这边才有又新鲜又好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