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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半天,就是你呀!”吟儿像盯着一头怪物,一连后退了几步。宫中原先一直传老 佛爷要换皇上,后来说不换了,但要替光绪抱个儿子,因为光绪不肯,这事就拖下了,没想 老佛爷到底还是逼皇上抱了个儿子,儿子就是眼前这位自称大阿哥的小男孩。
大阿哥见吟儿拎起水桶,转身便走,慌忙问她跑什么呀?吟儿板下脸,告诉大阿哥说: “下回别让我瞧见你,这儿不许来。”说完转身走了。瞅着吟儿的背影,大阿哥愣在那儿, 不知对方什么意思。心想这宫女跟他玩得好妹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吟儿回到屋里,立即跟珍妃说了她见到大阿哥的事。
“是不是刚才那个男孩,他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珍妃这才想起刚才有个小男孩趴在 窗口向里张望,他趴在窗上想跟她说话,她没搭理他。
“他……他不是太监。怎么跟您说呢?真是什么怪事儿都有了。换皇上不提了,又冒出 来个太子!这男孩是老佛爷立的大阿哥。”吟儿愤愤不平地说。
听吟儿说了有关大阿哥的事,珍妃半天不说话。她认定慈禧为了不让皇上再跟她在一 起,所以才想出这个绝招。其实但凡读过一点儿书的人都知道,按祖宗规矩这是不合法的, 可慈禧偏偏就这么干了。吟儿见珍妃闷着头不说话,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没话找话地陪她说 了一通。
“主子,当初您跟皇上天天在一块儿,就没想自个儿要个孩子?”吟儿突然问珍妃。
“怎么没想啊,想过,我们还想,有了儿子,不能光让他念四书五经,做八股儿。该上 学了就送他到外头上新学堂,天文地理算学都让他明白明白。”一提起这事儿,珍妃心里说 不出地沮丧。看看平常人家,儿子女儿一生一大串,就是那些王爷,贝勒的,一个个都儿孙 满堂,偏偏她跟光绪天天在一起,硬是没怀上,这能怨谁,怕是命中注定的。
“我知道,其实皇上比谁都想要个自个儿的孩子!”珍妃深深叹口气。
“主子放心,等老佛爷消消气儿,主子跟皇上总还能破镜重圆,不不,你们那镜于压根 儿就没破。”
“还能有那么一天吗?”珍妃抬起脸,两眼盯着吟儿,好像答案就在她脸上。珍妃看了 吟儿半天,神色恍惚地摇了摇头。
“能有,主子,你信我,准能有!”
“借你吉言,我就为着这一天活吧。”
吟儿看得出,珍主子再这样关下去,早晚她精神会崩溃的。她要是有她姐姐瑾妃那忍耐 的性于,也许能熬下去。可惜她太硬了,像一块玉石。第二天下午,吟儿再次来到北三所西 侧的井台边提水。她刚到那儿,大阿哥突然从井台边的树丛后面手舞足蹈地跳出来,跟她又 打招呼又做怪脸。
吟儿不理他,提起井水便走。
“姐姐,你当真生气了?”
“不许叫姐姐,也不准你来这儿,早跟你说了,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
“你是主子还是宫女呀?”大阿哥不服气地问吟儿。
“我像主子吗?”
“我看你比主子还气粗呢,皇上跟我都没这么厉害过!”大阿哥一脸不高兴地嘟着嘴 巴。吟儿一听大阿哥说他能见到光绪,心里不由得一动,试探地问着对方。
“你真能见着皇上?”
“当然了!见天儿一次。”大阿哥一副牛哄哄的样儿,吹起他上西苑瀛台岛上,乘坐那 两绳拉的小船,显得格外得意。
“你上那儿干吗?”吟儿追问。
“给皇上请安哪。”
“那,那你能不能给皇上捎点什么吗?可不许让别人瞧见。”吟儿心想这男孩是大阿 哥,人们不在意,也不敢管他。要是能让他替珍主子捎个信给皇上,好让皇上知道珍主子情 况,免得两边苦苦想着却没一点儿音信。
“那还不容易,手到擒来呀!”大阿哥不以为然地说。
“要让别人知道了怎么办?”吟儿低声问。
“我骂誓!我要露了底,我就是混球儿,这辈子别想当皇上……不信我跟你勾手指 头。”大阿哥边说边伸出小手指。
吟儿见他赌咒发誓,显得非常认真,连忙撂下水桶,伸手和大阿哥勾了手指头。她让他 在这儿等着,说她回屋一趟,马上就回来。
平房离开井台没多远,吟儿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房间,兴冲冲地对珍妃说,她跟大阿哥说 好了,他答应帮着她们给皇上捎话儿,珍妃瞪着两眼,说他靠的住吗。吟儿说,除了他,还 有谁能上瀛台?
为了稳妥,珍妃让吟儿带大阿哥来这儿,她想亲自问问话,看是否真得靠得住。吟儿出 去后,不一会儿便悄悄领着大阿哥来到窗外。
大阿哥指着珍妃问吟儿,这人是谁呀?吟儿告诉他,关在屋里的女人是珍妃娘娘。吟儿 见大阿哥一脸的困惑,根本闹不清宫中的人物关系,便说:“你不是叫皇上阿玛吗?那她就 是你额娘。”吟儿正说着,珍妃走到窗口,打量着溥隽。
“是他呀?长的倒是挺厚道的。”珍妃笑着说。
趴在窗外的大阿哥抬头一见形容憔悴的珍妃,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跑。吟儿伸手拉住 他,不让他跑。
“她是疯子吧?”大阿哥心里害怕,怯怯地站在那儿,低声问吟儿。
‘你听我说,她不是疯子,她心好着呢。就是现在……穷了。“吟儿哄着大阿哥。
“那皇上怎么不赏她呀?”大阿哥天真地问。
“你去问皇上吧。”吟儿终于说服了大阿哥,将他再次领到窗前,然后对站在窗内的珍 主子说:“主子,您快说呀。”
“得了,别难为他了。”珍妃轻轻叹口气。
“珍主子,”吟儿焦急地,“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啦!”
“你真能见着皇上?”珍妃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问着对方。
“我能。”他拍着胸口说。由近处看,大阿哥觉得珍妃挺和气,就是衣服有些旧,头发 也乱些。
“那你替我捎件东西给皇上,行吗?”
“行。捎什么吧?”大阿哥连连点头。珍妃见对方答应得非常爽快,心里说不出地激 动,可一时又找不到可捎的东西。她一着急,从自己内衣扯下一条淡黄色带花边的下摆,然 后将撕下的布条打了一个如意结。按着藏传佛教的规矩,这种如意结是祝对方平安吉祥。她 将如意结递给大阿哥,让他将这个捎给皇上,大阿哥愣在那儿。他心想皇上那边那么多好东 西,这玩意也值得让他跑一趟瀛台?
吟儿在一旁好说歹说,大阿哥终于收下了珍妃临时用布条编的如意结,赶在第二天一大 早,趁着给光绪请安时交到了对方手中。
光绪握着那只如意结,心中说不出地痛楚。也许除了他,再没人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如意结代表着天地万物的轮回。珍儿不止一次跟他说,他和她将像这永无始终的如意结,前 生前世本是夫妻,来生来世也将是夫妻,他们俩就像这如意结一样,生生世世,永远在一 起。此时此刻,别说前生前世和来生来世,就是眼面前,他俩苦苦想思着,却连见上一面的 可能也没有啊!
“皇上,我瞧她也实在太穷了,屋里什么也没有……连张像样儿的椅子都没有,”大阿 哥看得出光绪非常伤感,同时也很看重他带回来珍妃娘娘这个毫不起眼的玩意儿。他觉得自 己做了件重要的事,忍不住提起珍妃那边的情况。
“她精神还好吧?”光绪问。
“外头那个还成,里边儿那个可够呛。”
“她还说了什么?”
“外头的还是里头的?”
“当然是里头的!”
“她什么也没说呀。”
光绪长叹一口气,再次端详着手上的如意结,全然明白了珍妃的意思。夫复何言?此时 说什么也晚了。她唯有等着命运的安排。但有一条,她无论生死,她将永远是他的人。这辈 子下一辈子,都将如此啊。
“皇上,那女疯子怪可怜的。”
“不不,她不是疯子。众人皆醉,唯她独醒。我当初要是听了她的话,也许……”光绪 终于忍住后面的话,在屋里默默地来回踱步,偷偷背着大阿哥拭着湿润的眼窝。
“那您就赏她点银子吧,也好做两件儿新衣裳啊!”
“朕一定赏!你能给她送到吗?”光绪被大阿哥一说,立即回过神,这可是给珍妃一次 传话的好机会。大阿哥仗义地拍着胸口,说那还不容易,包在他身上。
“太好了!那就太好了。”光绪一连声地说,一边寻找着他认为最合适也最能表达自己 心思的东西。他在床上翻了阵子,在古玩架上看了一遍,然后跑到书桌前,想提笔写点什 么,毕竟这男孩年纪大小,万一出什么事连累他说不过去。他在屋里翻了个遍,都觉得不合 适。大阿哥在一旁急得叫起来,要光绪快着点儿,要不教他念书的师傅们又该上老佛爷那儿 告状了。
光绪本来就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