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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赵葵不耐烦的对郑云鸣摆手说道:“用不着!区区几发砲石,还能伤着我不成!”他竟是定然要在此观敌料阵,全然不把蒙古人猛烈的砲石攻击放在眼里。
郑云鸣苦笑了一声,大喝道:“将制置使给我请下去!”他虽然口中说的是请字,但几个背嵬军兵士如狼似虎的冲上前去,架起了赵葵就向城下赶去,赵葵虽然也号称名将,当年冲锋沙场,在和金人的交战中立下了声名,但毕竟敌不过这些身形魁伟的大汉,拼命挣扎着说道:“混账,我是京湖总帅,岂能被区区几块飞石就吓得退下城头!快放开我!”
在赵葵身边侍立的亲兵卫队和幕僚们都长出了一口气,城门楼是蒙古人砲石的集中攻击所在,看见一块块飞石在身前划过的滋味相当煎熬,尤其是看见砲石将守城官兵打的血肉模糊的场景在眼前,更加刺激了他们不安的神经。而他们也知道合襄阳城上下,唯一有资格用强硬的态度将赵制置使架下去的人,也只有前相门的公子能做到了。
众人随着赵葵沿着慢道匆匆走下城楼,还没有走到慢道一半的距离,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巨大的轰响。一块足有数十斤的飞石直接砸中了赵葵刚刚还在安然端坐的位置,将没来得及收回的清凉伞和两名正在收伞的仆役砸的粉身碎骨。
蒙古军的砲手军们看见轰掉了对方城头的清凉伞,不管是不是击中了敌军大将,都齐声高呼起来。
赵葵回头看了一眼,对郑云鸣喝道:“我们的投石车呢?为什么不反击!”
郑云鸣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城墙内侧的一方突然飞出几块飞石,越过城头以雷霆霹雳的声势掷向刚刚那座将砲石打中城头的蒙古九梢砲车,城内宋军的砲石极为精准,数座抛石机一齐轰击之下,那座刚才还在欢呼胜利的砲车转瞬就被宋军砲车的飞石所打倒,巨大的车架倾倒下来,上百名夫役落荒而逃。
整个襄阳城的砲战,依然是老鸦山砲战的翻版,虽然蒙古人的实力远非去年能比,但在最关键的方面他们既然占不到半点便宜。
襄阳高大的城壁远非老鸦山寨低矮的城墙可以比拟,城壁的高度直接决定了蹲在雉堞之后的瞭望手和定放手的视野高度,在襄阳高大的城壁上他们尽可以详细的瞄准,计算,然后通知城下的投石车进行抛射。经过几个月的重新严格训练,老砲手们对这一套行之有效的体系更加操练的纯熟,而新招募的砲手们也大致能够掌握基本的砲战程序。
在襄阳城中布设的抛石机阵地也吸取了老鸦山战斗的经验,在阵地附近张挂起牛皮或是多层麻布的帷幕,可以稍微遮挡一下飞石溅起的碎石片和小块的飞石。砲手们指挥着襄阳城里的军士和民夫们用力拉动绳索,使得砲石越过城墙打击对面的蒙古军抛石机。
他们依然是采用去年的办法,在休战的空闲时间里使用砲车进行试射,并且详细校准了每个打击点的位置,而当蒙古人在这些区域中开始树立砲车的时候,立刻就遭到了精度极高的砲石反击。蒙古人对这种预先校准的的射击还是没有半点招数,在发石车的对轰里落下风的依然是在城外的进攻者。虽然他们可以高搭望楼窥探城中形势,甚至这些望楼比当年史天泽在仓促间搭建的更高大坚固,但他们也忌惮着城墙头炮台上的宋军床弩的威力,不敢过分逼近城头,但离得远了视野的死角也一并增加,几乎看不到城中砲车的具体位置。
并且重新登上城墙的郑云鸣还发现了一个明显的信号,他对身侧的白翊杰说道:“蒙古人将砲车摆的远了些,五稍的大砲几乎射程够不到城壁。他们这是在害怕啊。”
白翊杰笑道:“正是,敌人最忌讳的并不是看不见城中的情形,他们最忌惮的是城头上的铜将军。”
他们对新出现的这种金属身管火器没有半点准备,铜将军的射程有多远?点放的速度能有多快?能发射什么种类的弹丸?对此一无所知的蒙古砲手军只能按照自己的猜想来设立抛石机阵地,但这样做的效果只能是大部分射程较近的抛石机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第四十九回 武骑千群谁堪渡(3)
“这么打一定不行。”郑云鸣说道:“我料想蒙古人一定会不惜血本,明天强硬的将大部分砲车移动到距离襄阳城更近的阵地上,哪怕冒着铜将军的炮火也要让绝大部分的砲车发挥作用。其实他们不知道咱们的铜将军射程既近,威力又低,更没有几门装备,完全就是纸老虎,摆个架子吓唬人而已。只可惜这个谎言到了明天一定要戳破了。”
白翊杰从串楼的缝隙中朝外张望着,说道:“只怕到不了明天,咱们的这件纸老虎就要戳穿啦!”他指了指在远方的蒙古军大阵。
郑云鸣极目望去,远方的蒙古大阵中高举的黑色大蠹似乎在向前移动,悠长的胡笳声在阵中响起,一面在进行着砲战,后方数千名军士下马齐出,在大军前摆布阵势。
“他们要准备动手啦!”郑云鸣喝道,“咱们也得准备了!”
他与白翊杰匆匆下城,城下早已经罗列了一队队摩拳擦掌的士兵们,因为昨夜夜袭战的成功,士兵们的士气从白天的失败中振奋起来,都在准备着随时登上城头和攻上来的敌人一较高下。士兵们高扬的情绪也影响到了郑云鸣,他对白翊杰说道:“那塔思去年跟咱们交战了一场没有讨到什么便宜,这一回且看看他长进了多少。”
正说话间突然看见呼延瑀迈着大步走了过来,可是手中握着的却不是兵刃,而是一把三弦琴。郑云鸣问道:“大战在即,怎么提着一把乐器来了?”
呼延瑀躬身施礼,对郑云鸣说道:“越是大战之前,才越要缓解一下紧张情绪。不然握着刀柄的手都在战抖,怎么和胡人交战?这三弦琴就是最好的纾解情绪的法子咧。”
白翊杰惊讶的说道:“不曾想将军亦通音律乎?”
呼延瑀哈哈一笑:“从小家里想让我学习音韵陶冶情操,结果我生性顽劣,琴没有学得,却跟着巷子口说书的老先生学得一手三弦琵琶。”
白翊杰也微笑了起来,说道:“那先生定是从北方流落至此吧,此物并非中原所有,乃是塞北胡人喜爱的乐器。北方使用甚多而南朝多不见踪迹。”
呼延瑀也惊讶了起来:“军师难道也懂得音律?”
“略知一二而已。”白翊杰说道:“既然是跟说评话的先生学的,那就在这里说一段如何?”
“只怕唱的不好,让大将笑话了。”呼延瑀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叫郑云鸣表态,郑云鸣冲着站在城下的众军笑道:“怎么样,愿不愿意听呼延将军说一段?”
众军喝道:“呼延将军就说一段来听听吧!”“不过说点啥好呢?”
呼延瑀说道:“别溜溜的瞪着我,我就只会这么几段。”说话的功夫,郑云鸣已经吩咐韩锋搬来了几?了几个圆凳,众人围着呼延瑀坐下,只等着他拨弄三弦开讲。
呼延瑀坐稳身形,拉了个架势,朗声说道:“既然如此,就说一段李河东镇守太原的书来请诸位雅正。”
他将三弦攥在手中,手指轻快灵动的拨弄起来,三弦琴的声音不如琵琶一样清亮,却别有一番悠长浑厚的感觉在其中,只要那略感沉重的声音一响起,仿佛将郑云鸣所在的时空又向前推进了四百年。
呼延瑀弹过一段前奏,朗声念道:“大唐天宝年间,范阳节度使安禄山觊觎唐皇江山,起兵作乱。那安禄山手握精兵一十五万,又有史思明、蔡希德、尹子奇一班猛将辅佐,大唐朝中竟无人是他的对手,开元天宝如梦如幻的繁华盛世,片刻之间,毁于一场兵火。。。。。。”
世道无常,郑云鸣想着,开元盛世多么辉煌的岁月,如果今日的繁荣景象背后是年复一年的夷狄入侵、边地成为废墟、农民的负担日益沉重,就好像一件精美的景德镇瓷器,在精美华贵的背后隐藏了许多肉眼已经可以辨认的裂痕一样。而开元盛世,就好似一件盛唐的珊瑚宝树,通体斑斓,散发着雍容华贵的光彩。万民传颂中“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的盛景,是今日困窘的大宋所无法想象的。
不,或许在这株珊瑚宝树散发着夺目光彩的那一刻,为人眼所不察觉的裂痕已经悄悄的嵌入到内部。那个强横一时,繁华一时的超级帝国,在最辉煌的顶峰已经埋下了失败的根基。
对吐蕃战争的扩大和投入人力物资的过度,在西域的寻求扩张越过了国力的最大限度,在政治上出现的宰相垄断化与集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