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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延风,朕明白,你说得朕都明白……”
赵德昭轻声道了一句,从龙椅上起了身,往下慢慢走来,“朕吃了多年的苦头,才有了今日,而且眼下根基尚未平稳,即便是有着诸多的事情,也难以安心为之。”
走到杨璟身边,将他扶起,赵德昭面露失落之色,“以前,朕是担忧身家性命,终日里惶惶不安,可现在登上了皇位,却依然是这番,难以睡上一个安稳觉。”
知晓赵氏兄弟先前的状况,再加之参与了宫变时亲眼目睹了禁军的倒戈,杨璟明白赵德昭的担忧之处。
确实,虽然有着先帝遗诏,但毕竟赵光义在位多年,朝野之中多数为他扶植的朝臣,赵德昭想要全部替换,也不敢随意动手,只得寻机而动,想来这已经成了他背上的针芒,不想留,却也拔不得。
但这至少可以从长计议。
最为让赵德昭寝食难安的怕就是这不知是否该信任的禁军,所以,不得已之下,宁愿错罚也不愿放过,下令将数万禁军调防。
坐上皇位容易,要坐稳,可就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官家,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江山万里,还需官家来治理。”
杨璟低声劝慰一句,正在殿中来回踱着步子的赵德昭转过头,“延风所言不错,是朕太心急了,朕还年轻,何愁不能治理大宋江山,只是日后还要延风为朕多多分忧才好。”
“臣万死不辞。”
“哈哈,那是极好!”
赵德昭竟是放声的笑了出来,继而一甩宽大的袖袍,拾阶而上,坐回龙椅,随手拿起几本奏折,对着杨璟扬了扬,“不过还得委屈延风一下,毕竟你杀的二人祖上是跟着先帝一道打江山的老臣子,他们虽然是犯了死罪,但延风不该不经律令就斩杀了他们,若是朕不出声,这日子怕是没得消停了。”
“臣明白,任凭官家发落。”
高殿上,赵德昭沉思许久,“暂且免去你的枢密副使之位,待风平浪静后,再授予与你。”
闻言,杨璟心中一惊,当即明白过来,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太祖赵匡胤谈笑间杯酒释兵权,而如今,这赵德昭以封他为侯赢取天下读书人赞誉,转眼之间,又将他枢密副使的官职给拿了回去。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况且,杨璟怒杀上四军两名都指挥,禁军之中,必定再无异声,调防也无后顾之忧。
纵有不满,杨璟依旧没有半点表露,弯身作了一礼,“臣领旨。”
该做的,都做完了,接下来,赵德昭无非是说了些安抚他的话,允诺了日后的封赏,只是这些,在杨璟听来,也不过是信不得的胡言乱语。
又是过了片刻,杨璟便退出了大殿,与那候在殿外的彭雁道了几句闲话,便径直的下了白玉石阶。
走出数丈远,回过首,紫宸殿内灯火如之前那般明亮,或许,此刻,他是在欢喜万分了吧?
想来大宋官家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不知为何,杨璟想起了那夜,赵德昭与他下跪的场景,那时候,诚恳万分,许下了共享荣华之言。
斗转星移,夜还是那漆黑的夜,人却是变了,共患难者不可共富贵,古人曾不起。
第三百八十一章 自家人
枢密院堂屋的红木椅还未坐热,杨璟就被罢免了,虽然一直想着做个富家翁,但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心里总有些不适。
只是这不快是不能让别人知晓,所以,早朝上,待赵德昭宣布罢免他的枢密副使时,杨璟并为表现出多少的失落。
但对于其他朝臣,却是颇为的震惊,至少,这件事传递出了一个重要的讯息,前些日子颇受恩宠的文武侯得罪了官家。
至于是何种缘由,他们心里各自有着猜测,所推断出的理由形形色色众多,这些大抵是不重要了,最为关键的是众人都明白文武侯失势了。
无视四周投来的闪烁目光,杨璟低首不语,整个早朝没有再出声,待朝事之后,相较于曾经三三五五朝臣上前笑着搭讪,今日显得颇为冷清,朝臣皆是三五成群,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偷偷瞟向他。
世事如此,得势,众人趋之若鹜;失势,敬而远之,更有甚者落进下石。
未去理会,杨璟匆匆的出了宫,心中的失落过去之后,反而是多了轻松之感,闲来无事,过着富家翁的日子,逍遥快活也不错。
不过眼下,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去做。
登上马车,与萧慕春道了一句,马车便直扑祁国公府,今日,是祁国公出城
的日子,起初杨璟也不知晓,只是昨夜与赵德昭说话时,对方无意中道出来的。既然听到了,那怎能不去送别?
与王溥相遇之时,杨璟是在翰林当值,职位低微,后来,杨璟几经生死,与王溥接触较少,只到宫变的那夜,他才明白,这温雅的老人是‘罗网’掌控者。
若是没有王溥与卫庄,就不可能有赵德昭的登基,也不会有杨璟的置死地而后生。
当然,杨璟没有想明白王溥与卫庄为何要暴露了多年经营的暗线,紧紧是为了辅助赵德昭登基?
赵光义做了皇帝多年,王溥都能将‘罗网’紧紧抓在手里,必定有着过人之处,赵德昭的手段又怎能与赵光义相提并论,而王溥又为何要心甘情愿的放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真正让杨璟与王溥相联系,却是因赵德昭的一句话,王溥是罗氏女的义父。
马车似游鱼在已显热闹集市的人潮中灵活地穿梭,在国公府前的巷子口前,萧慕春将马车停了下来,只因前方几道纤细的丽影正在那翘首而立,正是罗氏女、柴清云以及八妹。
“萧大哥,是六郎来了么?”
见到萧慕春,久候多时的罗氏女牵着八妹迎了上来,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车里,听得这熟悉的声音,杨璟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四更时,罗氏女起床与他做早膳时,不过是寻常的衣衫,而此刻如丝乌发绾成了天鸾髻,一抹秀发绕过洁白的额头,玉耳各垂青丝一缕,发髻间斜插三翅莺羽珠钗。身上的衣衫也变作不同,一席绿水边缀莲花的长裙,肩头套着挑银丝的褙子,脚踩绣花攒珠鞋。
就那番,立在那里,似那幽谷中的一湾细水,清雅脱俗,当真是美丽动人,让杨璟竟是看得呆住了。
“六哥!”
在在出神之时,杨璟被八妹给拽了回来,小丫头晃着他的衣袖,大眼中闪出调皮之色,“六哥,莫不成你没见过罗姐姐?”
“他怎么会没见过清儿妹妹,不过是被见着了漂亮的小娘子,腿脚有些走不动罢了。”
柴清云嘴角含笑,玉步款款的走了过来。
“哪里有漂亮的小娘子,柴姐姐,鱼儿怎的就未瞧见?”
八妹与柴清云这一唱一和的打趣,杨璟不觉得有何羞涩,那罗氏女却是霞飞双颊,白皙的脸上宛若抹了厚厚的胭脂,娇艳欲滴。
看得他心神荡漾。
又是一番说笑,几人一道朝着巷子里走去,国公府藏在深巷之中,若不是有柴清云曾经前来过,怕要是一阵子好找。
叩门之时,杨璟明显感觉到身旁罗氏女的局促不安,低着头,细葱十指搅在一起,绣花鞋上的珠蝶因身子的颤动而不断抖着双翅。
知晓她心中紧张,杨璟不禁抓起了罗氏女的手轻声道,“清儿,没事的,老大人为人和善,更是你的义父,这便是见家人,哪里用得着慌张。”
“六郎说得不错,清儿妹妹,王大人极好相处,而且清儿妹妹也是端庄淑柔,王大人见了定是欢喜。”
柴清云在一旁又是劝慰了几句,如此,才让罗氏女情绪大为缓和,不多时,听到府内传来声响,将手从杨璟手里抽了出来。
“嘎吱……”
朱门开了条缝隙,黑色袍子的中年人探出了身子,见到此人,不禁想起当年的疑惑,那时,他曾困惑过,这么一个高手为何甘做王溥的仆人。眼下,却是有了答案,王溥手握‘罗网’,麾下有着化气的高手,也不足为奇了。
来人见到杨璟与几女,也稍稍愣住了,继而才从门后走了出来,弯身作礼道,“见过郡主,见过侯爷。”
“莫要多礼。”
杨璟忙扶住了他,论地位,他身为大宋侯爷;论修为,他亦是在化气之上,受中年人一礼,倒也是无妨,但是对方搁下身段,甘愿为仆照料王溥,必定是个忠义之士。
既是有情有义之人,皆是当受人敬重,何须拘束这些繁文缛节的虚礼?
扶起那中年人,杨璟语带伤感的沉声道,“听闻老大人要离京了,杨璟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