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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伴侣-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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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旭伸出一只手掌,在空中张开,似笑非笑地说: 
“是呀,今天又没有一滴雨下来,不用抢盖粮食。” 
“何必挖苦人。”她接过土篮子,去后园拔水萝卜。 
莱园绿了一角。小白菜、菠菜密匝匝铺了几个格子。“含豆儿糖粥——”她一进菜园子,就看见扁木陀阿根,迎着阳光在擦汗。 
陈旭也跟来。拎半桶水,倒进萝卜畦里,蹲在她身后,揪揪她的小辫,低声说: 
“哎,‘新拉来的粮食’,大诗人,你知道那是什么粮食?” 
“……苞米面?大子?” 
“傻丫头,那是返——销——粮。” 
“返销粮怎么啦?” 
“哼,堂堂社会主义大农场,从外头调返销粮,岂非咄咄怪事!” 
“我……我又不是歌颂返销粮……” 
“歌颂贫下中农的大公无私?”他耸耸鼻子,“就这么点粮食,要让雨浇了,霉了捂了,吃啥?不抢盖怎么办?这叫做庄稼人的生存本能,典型的小农意识。” 
他嘴角挂起讥讽的笑意,把萝卜缨子拔断了,用手指去泥里抠。 
“那我以后不写好了。”她有一点赌气。 
“写尽管写,不要叫人听了汗毛竖起来。” 
她把萝卜扔进篮子,径自转身回屋了。你会写诗吗?她得抓紧时间做晚饭。有了水萝卜,切成丝凉拌,菜有了,主食就做炸酱面…… 
她切萝卜的时候,陈旭在里屋炕上擀面条,擀着擀着,突然冒一句:“今天那个李易人驾到了!” 
“哪个李易人?” 
“就是那个从哈尔滨下来的场党委书记。” 
“你看见了?” 
“看见?我还在公路边上,同他谈了个把钟头哩。抽了他五六根香烟,都是握手牌……棉袄领头,比我的还脏……” 
人说他是全国第一个国营农场的创办者,后来调到老东总——东北农垦总局去当局长。不是坐办公室的命,还是要去办农场。家里有个当大夫的老婆,月月二百块不够花,死不肯离开哈尔滨,戗戗几年,终于离了婚,他背一个破行李卷儿到了三江平原,坐吉普车跑遍了每个农场,最后在半截河边上吐一口唾沫,说:“就它了!”人说半截河农场是全管局最挠头、最落后的烂摊子…… 
她怔了一会儿,问:“你怎么知道他今天来?” 
“今天一上工,鲇鱼头就训话:‘今儿上头要来人,大伙好好干,别给咱连队丢脸。’我一想,肯定有名堂,等他走了,我就跟人换了一块靠近公路的地号,叫泡泡儿管望,不到八点钟,他就嚷嚷大道上来了吉普车,我把老牛往公路上一赶,连播种车也抬了上去。吉普想开过去,除非把牛压死,轮胎戳扁。” 
“你想做啥哩?”她叫起来。 
“做啥?让他晓得晓得,五分场有个人,叫陈旭。”他索性不擀面条了,挥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走到外屋来。“听我说——喏,果然,蛮灵光,小吉普开到老牛面前嘎地停了。没停稳,车门就开了,走下一个小老头儿,人矮矮,不到我肩膀高,两只眼睛倒蛮神气,看一眼老牛,又看我一眼,低声说:‘啥事儿?说吧!’”   
《隐形伴侣》二十五(3)   
“你对他说什么?”她扔下了水萝卜问。 
“我不慌不忙走过去说:‘我没啥事。为我自个儿的事,不在这里同你谈。’他瞪起眼:‘没事你闹着玩呀?我可有的是事儿。’我笑嘻嘻说:‘你那些事,我都知道。半截河农场这么办下去,没有出头之日!’” 
她吓了一跳:“你是这么说的呀?” 
“我就这么说。这一说,他呆了呆。摸出包烟,递过来一根,指指那老牛,让我挪开了,别钉在公路上妨碍交通。又挥挥手让他的吉普也靠了边,就在沟边的干草上坐下来,划根火柴,眯着眼说:‘嗯,说吧——’” 
不要急,听我说,我是有充足的理论准备和材料准备的。思想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你可以去调查,场部机关,场部所有非农业生产的工副业单位,哪个单位不塞满干部的三亲六故?知识青年管这些厂叫“罐头厂”,就是官儿头儿们的厂。头儿有几个到生产第一线刨镐种地的?头儿们又有几个肚里有“水”的?作报告训人还得让知青给他写稿子。谁教育谁?我看百分之七十的头儿要吐故纳新,那点水平就够回老家放羊的。农场到底依靠谁?广大知青缺乏主人翁责任感,不是没有,是不让有。报上的主人翁,实际是廉价劳动力。让有文化的人呆在文化沙漠里,不是让知识青年活活变成老农民吗?……说起来农场成天发展养猪事业,可是知青一年能见几粒肉星星?那猪也怪,全不长下水,不长蹄子,光长些肥膘,同粉条炖成一个色儿。就这样,吃肉那日子,食堂还早早地挤满了人,多闻一会儿肉香也是赚…… 
他说得得意,抓过一只水萝卜,咔咔地咬,缨子上的水珠,甩到肖潇颈子里。 
“他说什么?”她清醒过来,“你要闯祸了。” 
“哈!”陈旭摇摇头,“他同我握手,连声说:‘好,小伙子,有脑子。以后有事,找我!等我上五分场来蹲点,咱们再往下唠……’怎么样?我给他留的印象不错吧?这个小老头,人小小,魄力倒蛮大。这回,半截河说不定摊上一个有本事的头儿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打断他,大声问:“他是穿一件黑布褂子,眉毛蛮浓,一只脚,有点踮踮的?” 
“也许吧。”他含糊地咕噜了一声,回里屋继续擀面去了,“脚,我没有看灵清……”他心不在焉,沉在自己愉快的回忆中。平日里漠然而不可捉摸的双眼,露出一块雨后湿润的青天。   
《隐形伴侣》二十六(1)   
“你们这疙瘩,有个知青,很有能水,为啥不使用?我同他唠了,比你们都强!” 
那小老头一棵烟接一棵烟地抽。花白的头发,好像在愤愤燃烧,烧得一块黑一块白。 
“谁?你说的是谁哩?”“小女工”耷着眼皮问。 
“他叫——陈旭。对,陈旭。” 
“陈旭?哈哈——”一屋子的人,怪声怪气地笑起来。一种绝对否定的笑,可判处一个人残废。 
刘老狠板着脸,在炕沿上蹭着脚后跟的痒痒,慢吞吞说:“这小子,说嘛,还行;干——又是一回事……” 
鲇鱼头拍拍头顶的黄军帽,咳了一声:“问题不在于此,而在于此人的思想路线、阶级立场。据我们掌握,他攻击知青下乡是变相劳改,在场部关过禁闭,还经常在青年中煽动对社会主义不满情绪……” 
小老头在地中央来回踱步,眉毛缩成两块黑炭,头发一根根竖立。 
“小女工”把一只厚厚的大信封扔在桌上,拍得纸页哗哗地抖,一个大红印跳过来,又跳过去,“他同杭州那个林彪的黑线人物一伙儿,这不是——王革,依法逮捕了。得让他交代是啥关系,就等这春播大忙完了的!” 
小老头垂下头叹息一声,走出了屋子。 
久等在门外的他迎上去,主动伸出手,“真来蹲点了?说话算数,你不是要找我唠唠吗?李书记,我要把大家心里的话都对你说……” 
小老头抬眼看他,两眼暗淡无光。额上一道道皱纹里,疑心叠着疑心,好像完全不曾有过公路上的那段交情。如那吸尽的香烟,在风中散荡无存。他只是朝他客气地一点头,就背过身走了开去。 
他定了定神。 
那瘦小的身影,在暮色里走远了。拐进了铁丝网下的破墙门。 
他不过是朝他客气地点了点头,竟连一句话也没有。 
半边天空还挂着玫瑰色的晚霞,他衣领上的油垢还在发亮——他不会没有认出他来,那两只咄咄逼人的眼睛。 
……是的!当然是!……鲇鱼头已提拔成分场副主任了。他难道会眼睁睁看着新来的一把手欣赏一个刺儿头? 
风突然变了脸,像一具被抽干了血液的僵尸,横在路上。他跨了过去,头皮发麻。他迎风站了一会儿,慢慢走回去。 
不,他不想回家。 
夕阳终于完全沉没。天边袭来一层深似一层的黑暗。它闭上了眼,也带走了他心室里那最后一道微弱的阳光。血从此是蓝、是绿?太阳永远是一个圆满的句号,西落东升,周而复始,遵循着永恒的规律。就是那么回事,疏远绝不会如此无缘无故。王革?工宣队?该死的鲇鱼头!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的白日梦。他睡眠时仍然极少做梦,白日梦却与日俱增。 
陈旭有能水,为啥不使用? 
他曾是那么苦苦地在汪洋中挣扎着去抓那根小小的草棍,他曾是那么死死地攀住悬崖边上的哪怕一棵小树——他不会就此完蛋,既然太阳每天都要理直气壮地重新升起来。 
可是…… 
新来的书记同志,你本是他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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