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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留在后宫吧,魅狄总归是个被人利用的工具。”薇安说着便已沮丧不已,大眼睛满带忧虑地看住他,“烨斯汀,可以的话,我真不希望再继续追究这件事了——你族人固然有错,可我认识的沙哈威也不是全无错处。”说到这里,她语声哽住,摇了摇头,已经有些不能承受了。
“别这样。”烨斯汀没有顾忌场合,松松环住她,“如今算是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谁心里都不好过。但是别难过,行不行?”
薇安品出了他话中含义,“你还是没有答应我。”
“因为巴克、魅狄落入撒莫手里的把柄还没查清,这件事我绝不可能放弃追查。你想一想,那件事必然是图阿雷格内部的一件大事,不查清怎么行?”
薇安思忖片刻,叹息一声,“说的也是,随你吧。反正最坏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也不怕别的了。”
“这么想就对了。”烨斯汀揉了揉她的头发,反身离开。
薇安看着他的背影透出的萧索孤寂,险些落泪。
的确,对于烨斯汀而言,在看到撒莫的信件时开始,心绪便已陷入彻骨的寂寞。
失去了,真的失去了一个兄弟、一个朋友、一段回忆。
自此之后,要把太多的记忆从心头抹杀。
很多时候,对于一件事情结局的猜测,即便再怀疑也能保有一丝乐观的幻想,他在此之前,甚至愿意相信魅狄为撒莫开脱的言辞。但是撒莫留下来的信件,让他连保有这一丝乐观的幻想的余地都失去了。
撒莫为了妮卡,报复她。而他连说错的能力都没有。
撒莫用的手段是钝刀子磨人,不似他,他便是报复谁,也是在明处。
撒莫最残忍之处,是处处利用他与薇安身边的朋友亲信,让人几乎丧失再相信谁的能力。
可是撒莫却告诉薇安:不要难过。
他毁了薇安的生活三年之久,却让她别难过。
念及这一点,烨斯汀便忍不住讽刺地摇头浅笑。
为自己,也为撒莫。
他与撒莫,都曾亲手帮薇安绘出一幅前景美好的图画,又在之后将其毁灭。
不是因为他们,薇安不会融入小镇生涯,不会认识慕西里,不会在慕西里一家人遇难之后痛不欲生。
不是因为他在怒火之下杀掉妮卡,就不会引来撒莫处心积虑的报复。
……
一环扣一环的经历,终是让薇安从心头满满再到双手空空。
以至如今她甚至失去了责怪谁的力气,她甚至想要息事宁人,不想再去追究真正的因果。
如此经历,的确是已经足够让人自生到死,再到麻木,对失望的麻木不仁。
一切相加,让她陷入了与他一样的孤寂。
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她的养父,除了他,别的都是错信或是不能再信任的了。
朗朗天地,只能信任一两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明白,所以感同身受,所以无法安抚。
你怎能在无形中将深爱之人带入一场劫难之后,还去安抚她的委屈失望?
——
这件事的结局算得明确:撒莫是主谋,魅狄是从犯,巴克自然也难逃干系,可是因着布伦达,又因着巴克如今已经是个废人,薇安与烨斯汀达成一致,将巴克一世囚禁,不再为难他,却也不会再给他优待,让他在被软禁的情形之下亲手劳作,与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度日。
布伦达获悉之后,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原本她是以为,巴克不论怎样都难逃一死,实在是没想到如今这样一个结果。况且,与之相应的,是她也彻底获得了自由,每日协助薇安训练百余名人手。
布伦达不知道的是,烨斯汀与薇安在这件事情上都已心力交瘁,近乎失去计较旁人罪责的能力——背叛他们的,是他们各自一度看得很重的朋友,换了谁又能平静视之?
作为一个暴君,烨斯汀是不应该这样罕见的心慈手软。可是,过重的杀戮,一丝好处都不曾带给他,相反的是,在不经意中便杀掉了昔日好友挚爱之人,酿就了那样一场灾难——他已陷入了一个疲惫的阶段。
只是,他的臣民从来不会体谅他的情绪,也没兴趣得知,他们只忙于反抗一切违反族规违反帝国先例的事情。
每一天,都有雪片似的谏言飞入王宫,无一不是在指责薇安常伴他身侧这一事实。
对于这样的言论,烨斯汀看过第一眼就再也不想看第二眼,命侍卫全部丢入火盆销毁。久而久之,索性命普利莫先阅读奏折,将这种言论的奏章全部销毁之后再上交到他手里。
比之以往暴烈的行径,如今的烨斯汀已习惯冷处理,不论是在王宫外长跪不起的官员,还是民间流言,亦或是言辞激烈的奏章,一概不予理会。
尼克是把这些事当做笑话讲给薇安听的。
薇安挑一挑眉,“了不起——我都不知道这些事。”
尼克便是忍不住哈哈地笑,“你每天见到的人有限,哪儿像我,接触的人不少,最重要是跟普利莫关系不错,很多事他都会告诉我。”
薇安有点儿嗤之以鼻的意思,“你们说话总是少不了翻译的——也不嫌累。”
“这有什么?我能跟他学图阿雷格语,他也能跟我学外邦语言,你可别小看我们俩的交流。”
薇安失笑,“什么事到了你嘴里,总有一堆道理。”
“本来就是。”随即,尼克正色看住薇安,“烨斯汀提过什么时候跟你大婚么?”
“还没有。”薇安并不在意这件事,“这段日子他忙我也忙,而且小镇失火案其实也还没查清。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我觉得能免则免吧——以前那种镇压的日子,我可不想再过了。”
“你这么想最好。”尼克语重心长地道,“按我说的话,你还是先建功立业再成为他的王妃最好,不然,你就要世世代代背负上一个妖女、媚惑君王的骂名了。是,对于你来说无所谓,可是对于烨斯汀,却是要在活着的时候就不能被臣民信服,始终要背负一个暴君的骂名,那样终究是不好,对不对?”
薇安神色中多了几分郑重,“你的意思是——”
“小傻瓜,”尼克笑容中罕见地现出了几分长者的慈爱,“烨斯汀最近命令沙诺和几名将领练兵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野心重燃要在日后一统大漠,而你还能静观其变么?你要做的是全力协助他,可能的话,建功立业,让大漠人尊敬你、认可你。只有这样,日后烨斯汀要光明正大地娶你的时候,你才能心安理得,他的臣民也不会有太大的异议。如果现在就急于成婚的话,他势必又要斩杀诸多臣民,又要酿下一笔残暴的罪行——就我而言,我是不愿意看到,我希望你的丈夫是被万民敬仰的人物,而不是一个手上只有血腥的屠夫。”
“明白了。”薇安笑着点头,“如果他跟我提及婚嫁事宜,我会跟他把话说透的。但是如果他连提都不提……”她带着几分顽皮地笑起来,“那我可就是没人要了,到时候你可得帮我主持公道。”
尼克一本正经地道,“敢辜负你,我们就联手把他杀了!”随即又是笑,“但是怎么可能呢?他不娶你还能娶谁?”
“我一直都那么糟糕,兴许他哪天忽然清醒了,就会想娶别人了。”薇安说的是心里话。
越来越发现,在这段感情中,她的不足之处太多。因着她在遇到他之前已然定型的一些性情和认知,让她在这大漠中总是矛盾百出,错误百出。其实反过来想,就算不是在大漠,她的性格的局限性也太大,不具备与人恋爱一直甜甜蜜蜜的根底。
尼克对此却是摇头叹息,“他要是想清醒,分别那么久,早就走出去了,后宫那些女人也就不会成为摆设了。薇安,你还是认了吧,你这辈子要和他同生共死,已经注定了。”
“但愿吧。”讨论完这件事,薇安看向在一旁指点人箭法的布伦达,笑道,“你呢?你现在是自己不认命,还是觉得布伦达不该认命?一天到晚缠着她,你累不累?”
“不累!”尼克即刻笑着回道,“说实话,我是真觉得这个女孩子不错,功夫虽然比不得你,可也过得去了,性格比起你来可是讨喜多了……”
“闭嘴!”薇安横了尼克一眼,从他衣袋里摸出小烟斗,填上烟丝后点燃,深吸一口才继续道,“你说这些都没用,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你居心不良。你得明白,现在是古代的大漠,不是你以前生活的那些环境,可以由着你胡闹。你要是敢跟布伦达胡闹一场又甩手跑掉,我可真会掐死你的!”
尼克无语望天,真没见过这么管着养父的养女。可他命不好,已经遭遇到了。之后,他才认真保证:“我对布伦达,真的特别有好感,你先别急着棒打鸳鸯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