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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这话,再看见王世坤二话不说带着人往里闯,那门房顿时慌了手脚,连忙快步紧追几步苦苦拦住了人:“王公子,王公子!不是小的不给您脸面,实在是今天从大司成少司成以下一大堆大佬都在办事,万一您撞着谁,小的这差事丢了不要紧,只怕……”
话音刚落,他就只见一道银光冲自己飞了过来。熟练地信手一抄,见是一锭足有五六两的银锭子,他顿时眼神闪烁了起来。然而,徐勋却一把拉住了就这么要径直闯进去的王世坤,停下脚步看着这门房道:“你可认得傅恒安傅公子?”
“傅恒安?傅公公的儿子?小的只远远瞧见过两回……啊!”那门房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旋即一下子眼睛大亮,看看王世坤又看看徐勋,继而只低头盘算了片刻就再次抬起头道,“王公子,你们这是来接傅公子走的?要说大司成这事情是做得不厚道,若是王公子您想把傅公子带走,小的……小的愿附骥尾!”
到底是国子监的门房,连说话都带上了文绉绉的成语!
徐勋哂然一笑,当即点点头道:“好,你设法去弄几套监生的衣裳,别让人发现我们是混进来的。还有,你能不能打探傅公子人在何处?”
闻听此言,这圆脸门房立刻满口应承了下来:“公子放心,衣裳的事好办,好些监生学官都是从小的这儿偷溜出去的,这衣裳正好有三套现成的。至于傅公子在何处,小的也清楚,只是这事情不是小的一个门房能够帮衬的,还得请在那边号舍做事的几个杂役帮忙。只事成之后,咱们在这南京国子监恐怕都呆不下去了,到时候……”
“傅公公难道还会亏待你们不成?”
徐勋几乎是想都不想就代傅容做出了承诺,这下子,这圆脸门房不觉喜上眉梢,立时屁颠屁颠地带着三人进了一旁自己那简陋的屋子。进屋之后,他径直从柜子里抱出了三套监生的衣服。一股脑儿堆在床上,点头哈腰地示意三人慢慢换,自己立刻转身一溜烟跑出了屋子。王世坤原本还对其有些不放心,徐勋却一把止住了打算开口警告的他。
“你刚刚在车上没听方墨说吗?当年为了学官能居有其所,前任祭酒曾经把朝廷给他们雇的马夫车夫门房等等全都辞退了,凑来的钱好不容易置办了官廨。虽说这是逼不得已,可对于国子监做事的这些杂役门房来说,谁不怕有朝一日这些学官脑子一发昏,把他们也都给一样扫地出门?所以在位高权重的傅公公和那些自命清高的学官中间,他不会选错人的!”
正如徐勋所料,等到他们换好衣裳又等了没多久,那圆脸门房就领着一个杂役打扮的中年汉子回来了。那中年汉子更光棍,一上来就结结实实给三人磕了头,继而就二话不说领路出门。在他的指引下,这一路上三人几乎是没碰到任何人——当然,这也有前头热闹实在是大发了,轰动了整个国子监的缘故。
在偌大的地方穿行许久,三人就顺顺当当到了一排很不起眼的阴暗号舍前。那中年汉子东看西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头压低了声音说:“别看咱们南京国子监这么大地方这么多学生,学官教员总共才几十。这儿几间房里都是押着犯错的监生,但底下人都怕开罪了傅公公,所以竟是一个个都躲开了去。其他几个其实都是陪绑,咱们也劝过傅公子不如悄悄回去,咱们都愿意通融一个方便,偏傅公子执拗,听说大司成之前又训诫了几句不好听的……”
徐勋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根本没心思去听那中年汉子唠唠叨叨。问明了是哪一间,他就径直上去叩门,几记下去眼见里头丝毫没动静,他竟是迎门一脚,就这么踹了进去。
才一进门,他就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大吃一惊地朝这边看了过来,手中赫然拿着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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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耳光(下)
“你……你们是什么人!”
眼见徐勋三人都穿着监生的衣裳,那身形瘦削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虽说受惊,但喝问的时候倒还有些中气。然而,当他认出徐勋和王世坤身后的方墨时,一时间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一下子跳了起来,竟是厉声喝道:“别过来,你们都出去,都出去!”
“少爷……”方墨已经是骇得魂飞魄散,本能开口叫了一声,见对面的傅恒安竟是拿着刀子冲自己比划,他立时吓得一面后退,一面使劲去拽王世坤和徐勋的袖子,嘴里还说道,“先出去,咱们先出去,别惊吓了少爷……”
他这话还没说完,徐勋便冷笑一声一把甩脱了他的手,就这么大步走上前去。傅恒安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就不顾一切地拿着那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声嘶力竭地叫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立时了结了自个……”
“你了结啊!”徐勋就这么在距离傅恒安三四步远处站住了,却是抱着双手轻蔑地笑道,“丢下家里从小养大你的父亲,丢下因为你急得火烧火燎的妹妹,就因为一丁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寻死觅活,傅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王世坤看到傅恒安拿着把匕首架在脖子上,那一瞬间只觉得整个脑子都是一片空白,万没料到徐勋竟然劈头盖脸就是这么几句,一时听得目瞪口呆。一旁的方墨就别提了,满脸的呆滞茫然,嘴张得老大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至于门口那探头探脑的中年汉子更懵,暗想之前那门房只对自个说来的那位王公子是魏国公的小舅子,可眼下这骂人的怎么比王公子更有气势?
“你……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我只知道你读书读了这么多年,这满腹诗书全都去喂狗了!连大忠大孝都不知道,还读什么书!你爹养你这么多年,让你衣食无忧让你读书知礼,就是让你这时候拿刀子比划自己脖子的?读书读不好就不读,难道填不出一道经义就比死还难受?”
接连两通怒喝,傅恒安被骂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手中的匕首都几乎有些拿不住了。他几乎是神经质地怒瞪着徐勋,反反复复就是那句你懂什么,整个人仿佛都陷入了某种癫狂之中。瞅着这空子,徐勋上前对着他那拿着匕首的右腕就是重重一下手刀,眼见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大叫大嚷就要反抗着去捡拾那把匕首,他劈手就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啪——
这一下力道不轻,再加上傅恒安脚下失去平衡,竟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他捂着疼痛的脸颊正发愣,却不料胸前一紧,竟是领子被徐勋一把拎住,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前一仆。
“看你这熊样子,想当初亏我拼命从水里把你捞上来!要死还不容易,这世上至少有千八百种死法,可你死了一了百了,让活着的人怎么办?你想过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会不会让亲者痛仇者快?醒醒吧,那许多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辛辛苦苦欲得温饱而不可得,你却生来就是锦衣玉食,他们都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凭什么想死?”
这话一句比一句凌厉,哪怕是事不关己者如王世坤,也是听得直咂舌,更不要说领子被人死死攥着就几乎透不过气来的傅恒安。他死死盯着徐勋那气咻咻的面孔,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是你从大中桥上跳下来救我的……”
“没错,是我!”徐勋见傅恒安那涣散的眼神仿佛有些聚拢了来,这才没好气地松开手,一把从怀中拿出傅瑾给他的银章晃了晃,见傅恒安只看了一按就完全信了,当即瘫坐在地上,他这才收好了东西,冷冷地说,“不过是别人诬陷你月考作弊,往你身上泼了一盆脏水,你不想着洗刷,不想着翻本,不想着报仇,在这拿着刀子疯疯癫癫的,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小爷当初身上伤还没好就下水救了你,半死不活又遇到族中亲长凌迫,不照样没让他们得逞,还让他们全都灰头土脸,小爷我就看不上你这脓包样!”
果然,这话比刚刚那痛斥仿佛更有效用些,傅恒安竟是一手撑着地面坐直了,随即艰难地站起身来,竟是对着徐勋深深做了一揖。若是平时,徐勋必定不会生受这样的礼节,但这会儿他却偏生脊背挺得笔直不闪不避,等到傅恒安直起腰来,他就冷笑了一声。
“能够惦记着救命之恩,足可见傅公子你是知道大是大非的人,那就不应该这么糊涂!眼下我也不想说你什么了,收拾收拾身上,跟我出去。”
“不,我不能就这么回家!”
听到傅恒安脱口而出就是这么一句话,已经转过了身去的徐勋缓缓回过头,语带讥刺地说:“我没说过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