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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要喝骂,却被人揪住领子拽了回去。他一愣神间,就只见徐勋把他按在座位上,自己探出头叫道:“王大哥找我有事?上车说,我这里正紧赶着有急事,耽误不得!”
“什么事那么急,又不是赶着投胎……”
王世坤才刚站稳就听到这话,不禁眉头一挑,上前几步到了车辕前,习惯性地打趣了起来。然而,他的话才说了半截,他就只听耳边传来了徐勋的一句轻声言语。这时候,他立时二话不说扭头吼道:“把车驾回去,分四个人跟着我,其他的回去对家里人言语一声,小爷我跟着徐七公子有要紧事去办。快让道,别耽误了事!”
见王世坤一边说一边就这么低头钻上了马车,徐勋心念一转,就对那几个傻了眼的王家随从喝道:“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和魏国夫人,王公子和我去南京国子监了!”
王世坤一上车还没坐稳,那心急的车夫就陡然扬鞭又起行了,于是,他竟是就这么一头栽倒,险些和方墨滚做了一堆。好容易徐勋把人拉起来,他扶了扶歪掉的幞头,也顾不得其他,就这么拉着徐勋问道:“你是说南京国子监祭酒章大人要打傅公子的板子?老天爷,那姓章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要乌纱帽了?要真是这样,幸亏小爷我没听大姐的话一门心思进南京国子监,否则管他什么魏国公府的面子,我非得被刮掉一层皮不可……”
徐勋哪有功夫听王世坤说这些俏皮话,他也顾不上昏头昏脑的方墨,直截了当将其打断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你进不进得去这南京国子监?”
“这……”
王世坤虽人送金陵第一少的“美称”,可并不傻,否则也不会听徐勋说了这话就立马上车。此时此刻面对这么个问题,他犹豫了老半晌,最终还是抬起脑袋爽快地点了点头。
“能进得去!这南京国子监好歹是从前大姐一直想让我进去的地方,说哪怕不是正途,也容易弄个官身,世袭军职也能再进一步,所以我特意去探过几回路子。不过不能从成贤街走,绕到西边进香河的侧门我就有办法。可那毕竟是朝廷重地,真要捅出了娄子,别说我们俩,就是傅公公和我姐夫也都顶不住!”
“既然如此,王大哥还不是二话不说上了我这贼船?”
徐勋话一出口,见王世坤嘿嘿一笑,他想起此前自己毫不迟疑地将所有地契一股脑儿都交给了王世坤带去魏国公府,这位金陵第一少二话不说答应,把事情帮自己办得漂漂亮亮,他便伸出了手去,两人竟是勾肩搭背脑袋碰脑袋。
“王大哥,恕我说一句实话,从前魏国公虽说对你这个小舅子极好,但可曾真心看重过你?而现如今你帮我办成了那四百亩地的事,他又对你如何?咱们这年纪,再想读书上进正经科举是决计不可能了,只能剑走偏锋,把别人当做是歪路子的路走通了!有句古话说得好,黑猫白猫,抓着老鼠就是好猫!”
“这是你胡编乱造的吧,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样的古话?”王世坤斜睨了徐勋一眼,想起魏国公徐俌对自个大有改观的态度,终究是怦然心动。权衡了片刻利弊,他终究是使劲一拍大腿,一下子侧头看着徐勋道,“好,他娘的小爷我就跟着徐老弟你拼了!要是到时候闯祸,大不了你我难兄难弟,只不过我可提醒你,我姐夫总不得不护着我这小舅子,可傅公公……”
“傅公公最在乎的,当然是傅公子这个儿子!再说,我脑袋还没发昏,正面冲突自然不行,如今之际,只能用一个办法——拖!”
方墨起初对这个突然上车的年轻公子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听着徐勋和王世坤的话,年纪不大心眼却多的他立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见徐勋三下五除二就把王世坤拖下了水,原本对这一趟南京国子监之行很不看好的他,心中不但对徐勋佩服得五体投地,更是平添了几分期望。毕竟,要是自家少爷真出了什么岔子,哪怕他并不曾跟着到国子监伺候,可傅容迁怒之下,他是决计别想有任何好下场。
于是,见两人低声商议如何拖延时间,如何劝服那位傅公子,他转念一想就凑了上去:“七公子,王公子,小的还听说过一桩流言,不知道有没有用,该说不该说……”
“说!”
徐勋几乎是立时扭过头来,等方墨凑过来低声言语了几句话,他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突然没大没小地使劲拍了拍这小书童的肩膀,继而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好小子,要是今天能把这一关拖过去,你当记首功!”
PS:再通知一下啦,明天开始日更一章,直至春节假期结束,俺也要休息滴。另外,目前出现的人物除了徐家一堆人之外,当官的从傅容以下都是历史真实存在滴(苦翻明实录的结果)^_^
第七十一章 耳光(上)
南京国子监位于金吾后卫成贤街,和上元县学只有一街之隔。其东到小营,西临进香河,南至珍珠桥,北抵鸡鸣山,若是用占地面积来说,大体相当于六朝宫城的中心区。在永乐朝的最鼎盛时期,这里在监的学生人数逼近万人。尽管如今人数已经锐减到数千,监生也被人视作是杂途出身,但弘治皇帝在位这些年整顿两监,南北两监都启用名儒,北监用谢铎,南监用章懋,一时内中风气井然,虽不能说复永宣盛况,但在成贤街一带常常能听到书声琅琅。
然而,倘若是这会儿经过成贤街的人,却根本听不到这声音。这一日从正义、崇志、广业到修道、诚心、率性,六座各十五间的支堂全部都停课了,原因很简单,国子监祭酒章懋和司业罗钦顺,率领麾下三十余名学官,要在绳愆厅处置犯错的学生。原本这处罚学生就是太祖皇帝朱元璋定下的律条,一年到头总免不了有人受罚,但今天受罚的五六人当中,竟然有南京守备太监傅容的嗣子傅恒安,这自然是非同小可轰动一时的新闻。
于是,此时此刻绳愆厅门口的人群中,监生们已经不止是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了,个别人的声音甚至已经到了扯开嗓门的地步。
“早就该罚了,监生无故不得离舍,这是太祖年间的规矩,他仗着傅公公的势,一而再再而三触犯监规,这算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万一傅公公一怒之下追究下来,咱们国子监上上下下岂不得又闹上好一场?章大人眼睛里揉不进沙子是好的,可万一咱们丢了这么一位名师,那不是亏大了?”
“这傅恒安平时看上去老实,这次怎会在月考之中作弊!”
“知人知面不知心,给阉人做嗣子的小子,岂会有好的?”
议论纷纷的人群中,自然不是人人愤世嫉俗,也有不少热衷权势的因傅容位高权重,从前想要巴结这位傅公子,奈何傅恒安脾气古怪油盐不进和谁都处不好,现如今突然倒霉了,倒真是袖手旁观幸灾乐祸的多。即使有那么寥寥几个想要帮忙的,除了送出消息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在绳愆厅外干着急。
而绳愆厅内,居中的明间之内,几个学官正在低声说话,而内间里头,国子监祭酒章懋,司业罗钦顺则是正在见客。来的是南京工科给事中赵钦和刑科给事中史后,品级虽低,但章懋向来重才重德,对两人之前领衔上书请罢冗官冒功之人颇为嘉许,因而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拨冗接见。只这会儿听了赵钦的劝说之后,他顿时面沉如水。
年近七十的章懋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但精神却很是健旺,尤其是那不怒自威的眼神。他年轻时曾经因为劝谏成化皇帝元宵张灯而获廷杖被贬,然而却因此得到了翰林四谏的美名,左迁地方之后更是政绩斐然,偏生才四十一岁便上书致仕回到乡间教书,一时人称枫山先生,朝廷数次传召起复,他都坚辞不就。就连这南京国子监祭酒的官衔,他也是以父丧拒绝,弘治皇帝虚位以待整整三年,他才终于赴任,这为人正派自可见一斑。
此时沉默良久,他才眉头一挑道:“你是说,让我对傅恒安网开一面?”
章懋正是南都四君子之一,常和这些清流厮混的赵钦自然深知其人秉性,见章懋这神情问话,就知道这位国子监祭酒已经很是不悦。尽管这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但他还是故作关切地欠了欠身说:“大司成,南京国子监能有如今这欣欣向荣的气象,离不开您和少司成的苦心维持。若只是为了区区一个阉人之子,引来阉竖衔恨群起而攻,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赵钦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史后刚正,斟酌片刻也就跟着点点头道:“大司成,赵兄所言确实可虑。大司成众望所归,好容易提点南监,若是因为得罪阉竖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