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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你们带着人出了延绥镇之后,很快就有消息传来,道是虏寇数万骑攻破靖虏卫直抵固原,一时间延绥甘肃宁夏三镇全都进入了战备状态。虽说邃庵公只是三边总制,固原却是陕西镇所在,但他还是带了千余人往庆阳府去了。”
“果然如此……”曹谦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便低头说道,“火筛说,小王子的三子巴尔斯博罗特领了右翼三万户的济农之后,却并不满足。就在前一个月,小王子的嫡长子图鲁博罗特已经去世了。他留下的儿子如今还不到十岁,而乌鲁斯博罗特的身份如今并不被承认,所以,已经是济农领右翼三万户的巴尔斯博罗特,实际上已经成了汗位的最有力继承人!”
这些蒙古人内部的纷争,王景略虽说熟游河套,但那已经是旧年的事情了,因而他坐在那里听得津津有味,然而,徐勋的下一句话却差点没让他为之跳了起来。
“看来这位三王子还要感谢我才对,要不是我当初把他二哥乌鲁斯博罗特打得落花流水,还把人关在京城好一段时日,这右翼三万户济农的位子原本该是他二哥的。”徐勋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随即又直截了当地问道,“那这一次,你可在火筛那里见到了乌鲁斯博罗特?”
“见到了,他才刚娶了火筛的寡妇女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王景略是见到了火筛不假,那那位在陕西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根本没怎么理他,反而把曹谦带走了许久,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结果竟然是这些了不得的消息。有些坐立不安的他偷觑了徐勋一眼,见其一手支着下巴,显然陷入了沉思,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便用手扶着身下的石墩子费力地站起身来:“平北伯,卑职是不是回避一下?”
“不用,河套的事情,我还待会有话问你。”徐勋打住了王景略的话,旋即又开口对曹谦问道,“你既然知道虏寇数万骑破靖虏卫抵固原,又说到了巴尔斯博罗特,莫非这一次的数万军马就是巴尔斯博罗特所部?”
“是,火筛说,巴尔斯博罗特和西套瓦剌诸部打好了商量,从他们那一处借道,所以入寇的人数不会太多,顶多几千人,等到在平凉府和固原一带劫掠够了,应该会沿原路退走,从贺兰山一带渡河,然后直接兵临河套,挟之前大掠之后的气势继续用兵,若败了他火筛,再从宁夏镇延绥镇交接之处,杀个回马枪也是难保。他说若是大人有本事,那就出兵抄巴尔斯博罗特的后卫,他截住巴尔斯博罗特的前锋,大家各打各的,各凭本事,他解压力,大人得军功,两全其美!”
“好一个两全其美!”徐勋说着就冷笑了一声,“他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不成,那么好骗?”
河套之地先是瓦剌旧部,然后是火筛盘踞,再加上这片地方邻近黄河,水土肥美,又有盐池,入寇陕西三镇最是方便,因而现如今火筛势力不如从前,自然禁不住别人算计他的这片后花园。徐勋虽则对火筛状似美好的提议嗤之以鼻,但心中却飞快计算了起来。然而,算算时间,巴尔斯博罗特在固原的用兵应该不会维持太久,若真的接下来还打算给火筛一个狠的,那眼下确实是一个机会。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杨一清用兵素来以稳妥为主,最喜欢用的是虚张声势,因而这一回也轻易就识破巴尔斯博罗特也是虚张声势。只不过,识破归识破,杨一清如今身为三边总制,总不成和上次在大同似的贸贸然率兵进击。而且,机会固然美好,可也得防着陷阱,火筛可不是善良之辈!
“那此次你们深入河套,除了火筛,可还发现有其他兵马?”
见曹谦和王景略齐齐摇头,徐勋这才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快步出了门去。王景略见徐勋走了,这才忍不住一把拽住要跟上去的曹谦,低声说道:“我说曹老弟,平北伯不会真心想要打一场吧?这要是一个不好,可是要捅大篓子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打当年王总制之后,只有河套内虏寇来袭我陕西三镇,而陕西三镇再无大胜,如今要是真的有机会,为什么不打?”
徐勋出了门之后,见韦胜和莫峰两个年纪加在一块远远超过一百岁的老家伙正在不远处的城墙边上,勾肩搭背地说着什么,那两头乱糟糟的灰白头发凑在一起,在日头底下显得格外刺眼。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叫道:“韦胜,莫峰!”
见两人大步过来,而远处那两个出身经历完全不同的游击将军则是在探头探脑,他就声音低沉地问道:“如今固原之敌据闻已经转犯隆德,不日将沿靖虏卫自贺兰山东麓开始回撤,不日极可能绕过镇远关渡黄河入套,你二人一个镇守镇远关多年,一个精于哨探之事,谁愿意去贺兰山西麓哨探这股军马人数多寡行军路线?”
“卑职愿往!”
两人几乎不分先后地应了一声,随即你看我我看你,同时愣在了那儿。老半晌,莫峰才开口说道:“算了,我不和你抢了,你在镇远关多年,这附近的情势没人比你熟悉。你带人去哨探,这镇远关我帮你看着!”
p:撑不住了,偶尔偷个懒……
第五百零五章河朔悲歌,千金之女
入了三月,春寒料峭的时节就彻底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春暖花开,四下里绿意盎然。京城四郊那些文人墨客最喜爱去的地方,一时都多了无数踏青赏玩的人,有的鲜衣怒马,有的衣着寒酸,有的挟妓呼朋唤友,有的孤单单孑然一身。然而,已经红火了将近两年的闲园又重新迎来了众多捧场的客人,因为又一出新戏在这儿的戏园子上演了。不同于那些演多了的老戏,这一出又是和之前金陵梦同样的戏码,每七日一折,闲园上演后三日内,满城的戏园子都会跟着演,一时又是一折演罢满城催更新,煽情之处无数人潸然泪下。
这一出《河朔悲歌》,徐勋给的要求就是煽情狗血,最好是能每折都让人悸动乃至于掉泪。唐寅直接找了康海,后者对戏剧原本就是兴趣颇浓,一想到前头一出金陵梦那满城传唱的架势,自然也全神贯注地参与了进来,如今见到这万人空巷的状况,身为这作者,康大状元自然是踌躇满志,毕竟,他几乎把自己从前身为状元,却无处伸张抱负的情绪一股脑儿全都投到了自己笔下的王越身上,而作为解元的唐寅,也是同样一种情绪。
因而,但凡到闲园来看这一出的自认怀才不遇,亦或是屡试不第的官员士子们,赫然是最容易被打动的一批人。至于那些没工夫抑或原本不屑于一观的大佬们,在两折过后满城议论的情况下,立时都想到了这种舆论转折意味着什么。
成化年间王越被夺爵除名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弘治年间王越又被李广牵连以至于郁郁而终的时候,尽管没有追夺其官职,但也只是加赠太傅,而在谥号上头,朝廷也是多加刻薄。若是以文官终谥,应该以“文”字开头,倘若是以王越曾经封爵转为武臣,那就当以“武”字开头,可最后的谥号却是以襄字开头。
甲胄有劳曰襄,可文武官的谥号都有相当的等次,倘若是武襄,对于武臣倒是好谥,可王岳毕竟文官,而文襄则赫然是文官谥法第二十三等,更何况是襄敏二字。至于敏字,应事有功曰敏;明作有功曰敏;英断如神曰敏;明达不滞曰敏;闻义必徙曰敏;才猷不滞曰敏;好古不怠曰敏。尽管算是嘉字,可毕竟不算太高的美谥。
更何况,谁都没有提应该还王越威宁伯爵位的事。
这一天是闲园中的戏园子上演第三折《河朔悲歌》的日子。上下三层楼座无虚席,几个位置最好的厢全都是垂着帷幕。这已经是闲园的惯例了,虽则垂着帷幕未免看不清台上的戏子究竟是怎么演的,可谁都知道,帷幕后头坐着的必定是不方便在台前露面的大佬,因而除了少有来这种地方的往那几间厢扫上一眼,其他大多数人都是熟视无睹。当上演到拔剑誓师之际,一楼大堂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暴喝一声好,一瞬间的静寂之后,一时赫然满堂彩声。
三楼靠左第三个厢中,和张敷华相对而坐的林瀚听到这个声音,忍不住低声开口说道:“唐伯虎这一出戏写得实在是动情三分,倘若咱们不是活了这一大把年纪,知道王越虽是功劳卓著,但也并非完人,必然得被这么一出戏给完全糊弄了进去。公实兄,你觉得世贞非得捣鼓出这么一出戏来,他究竟想干什么?”
“要是我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还用得着坐在这儿么?”张敷华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低声说道,“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