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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
慧通又不是傻子,徐勋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透彻,他细细一思量就恶狠狠骂了一句,随即使劲拍了一记扶手:“赵钦被人阴了,得了东西风声却泄露了,傅公公或是其他和他有仇的把消息送到京城,上头这才派了叶广这锦衣卫的头面人物来叶广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不要紧,只要有,往京城一送就没他的事了好嘛,他娘的,老子终年打雁却被雁啄,丢人现眼”
说到这里,他见徐勋看着自己只不做声,于是便放软了姿态道:“徐七少,藏宝图的事是我自作主张,可我也是想着徐八上京开销不小,你又把田地都捐了出去,到时候京城的事情要是办得不顺当,四处打点不说,就是坐吃山空也不够,所以……”
“所以你就不和我商量独断专行了?”徐勋早知道这和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黄河心不死的性子,因此就此打断了慧通的话,“和尚,你若还是这样随心所欲的性子,我和你也没什么其他话好说。我那时候许过你咸鱼翻身,眼下叶大人那北镇抚司瞅着缺人,凭着你昔日西厂的资历,我对叶大人说道说道,也许能收了你,再结了之前你那些杂七杂八的开销,我们就两清了。”
慧通刚刚就嘀咕徐勋竟然放过叶广延揽这样的大好机会,此时听他提出了这样的承诺,一时怦然心动。然而,他正要开口答应,突然瞥见徐勋嘴角那一丝笑意,一下子又警醒了过来。徐勋说的可是也许,而不是打包票,而且这小子能打动傅容,能打动魏国公徐俌,能打动掌管北镇抚司的叶广,异日入京指不定还会有别的大人物垂青,他现在断了这关联,将来会不会后悔莫及?况且,他一个陌生的外人,到了那北镇抚司里头,叶广能信他多少?这西厂的名头当年辉煌,如今可不是什么好听的
眼睛滴溜溜转了许久,慧通终于把心一横,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衣裳,就这么推金山倒玉柱地拜了下去:“之前是和尚我做事孟浪,徐七少你大人有大量,宽宥我这一回日后若是我再有这种自作主张的混账心思,甘凭你处置”
直到这一刻,借助天时地利人和,徐勋才算是真正心定了。知道差不多收服了这位西厂悍将,他自然不会一味拿乔拿大,少不得双手将人搀扶了起来。待到坐下之后,他方才将这几日情形一一道来。
当慧通听说傅容亲自设宴款待,叶广更是带着徐勋去见了右副都御史彭礼,他心里不禁庆幸起了刚刚的选择。就凭他这年纪,去和那些北镇抚司的年轻人拼熬资格,还不如赌一赌这位将来的前程这若是万一赌成了,凭着徐良的情分和他自个的能耐,他何止能翻身
李庆娘从徐家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过了三更了。虽说徐勋对她保证慧通和尚在那转悠是受了他的请托,但她怎么看那贼和尚怎么不顺眼。可毕竟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太过质疑。相比这个,她更在乎的是徐勋透露的另一个消息。
若是彭礼真的不管不顾一盆脏水泼在沈家头上,把什么藏宝图的事情往沈家头上扣,那沈家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所幸有徐勋挡着,否则沈悦那一番苦心周全就全都白费了
在大街小巷中穿行了小半个时辰,李庆娘方才在三山街一家米行外头停了下来,东张西望了一阵,她就敏捷地翻墙跃了进去,旋即一阵疾走到正房前,见东屋的灯竟然还亮着,她立时推开了门进去。果然一打起东屋的门帘,她就看到沈悦正在灯台下写着什么,一旁的如意和瑞生一人占据了一张椅子,一个左手一个右手搁在中间的高几上,两个脑袋几次都险险要撞到一块去了。
“干娘回来了?”
“都这么晚了,大小姐还不睡?”
李庆娘有意提高了声音,见瑞生和如意两个脑袋堪堪撞在了一处,紧跟着才几乎同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也不理会他们俩,径直上前笑着拨了拨灯芯,这才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见除了账册,竟还有几本字帖,顿时呆了一呆。
“闲来没事,我就教瑞生和如意认认字。瑞生是要进宫的,得趁着如今赶紧多认几个。他家少爷没工夫教他这个,只能我越俎代庖了。”沈悦说着见瑞生讪讪的,如意横了他一眼面露得意,不禁扑哧一笑,“如意你也别笑他,你也半斤八两,都和我学了这么久,那字帖上头的字写得比芦柴棒还难看,看得我头疼死了”
“小姐……”
李庆娘见如意上前要讨好卖乖,瞪了她一眼,等到她畏畏缩缩退了回去,这时候,李庆娘方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沈悦:“大小姐,这是徐七公子让我捎带来的。”
“他还知道写信,这都好些天了不闻不问的”
“少爷又不知道你在哪……”
沈悦轻哼了一声,冷不丁听到瑞生在那嘟囔,她不禁脸上微微发红,赶紧低头用小刀裁开了信封。见里头赫然是整整三张小笺纸,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顿时吃了一惊,可从头到尾看下来,却发现通篇都是啰啰嗦嗦的大白话,其中大多是解释这几天的情形,各方的动向,还不无得意地提起了那张送给赵钦的字条,末了才关切地说最近天气干热,多喝绿豆汤解暑,尽量少出门,别累着自己诸如此类云云,那些小说话本中的诗词传情等等一概没有。
“呆头鹅”
沈悦随手把信笺往桌子上一撂,嘴里嗔骂着,脸上的红晕却更深了。对于她来说,如今那些花前月下虚无缥缈的东西,远远不及徐勋在沈家事上的留心更让她高兴。尤其是徐勋转述叶广所言办案切忌节外生枝四个字,更是让她放下了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巨石。
于是,接下来卸妆洗脸洗脚上床,她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直到李庆娘在床前点起了驱蚊香,她才突然低声问道:“干娘,都说男人说是大方,其实最是小气,我当初骗了他那么久,他真的不在乎么?”
“在乎什么?”李庆娘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见沈悦的眼睛亮晶晶的,她不禁伸出手去轻轻捏了捏那挺翘的鼻尖,“虽说我还是那句话,徐七公子让人捉摸不透,但要说待身边人,他是决计没话说的。”
“哼,我又不是他身边人……”沈悦没好气地皱了皱鼻子,旋即才惘然说道,“不知道家里怎样了,祖母和爹娘好不好,有没有惦记我这个不孝女儿……干娘,你说,我真的一辈子都回不去了么?”
安抚了沈悦好一会儿,想到这些天每次半夜起来,都能看到沈悦脸上的宛然泪痕,李庆娘轻轻叹了一口气,低下身来轻轻摩挲着小丫头光洁的额头。
“就是别人没有办法,徐七公子也一定会有办法的”
PS:汗,今天家里来客人,三更是没指望了……明日一定三更,彻底的定乾坤,嘿嘿。对了,书评区如今多了一位副版主柚子mm,大家鼓掌欢迎,撒花^_^
第一百零六章 伪君子的末日(上)(求月票)
五月初五端午节,原就是有避邪驱毒的寓意,因而,应天府衙的差役们满大街贴出榜文,道是这一天开审南京工科给事中赵钦侵占田地放高利贷侵占赈粮等等案件,一时间自然是激起了南京城上下的一片轰动。起头倒是有清流议论过赵钦好歹是言官,如此实在是不体面,朝廷也有八议的宗旨,但章懋带头的南都四君子都说届时要去旁听,别人就再不敢多话了。
因而,端午节这一天,打从一大清早开始,应天府衙正门的那一条西锦绣坊就已经是人山人海,若不是旧内所在的东锦绣坊早早由府军右卫派兵看守住了,就连那儿也要挤得满满当当,怕不是有好几千人,离着半里地就能听到那喧哗的声音。好在傅容直接派了十几个护卫给徐勋,一路推搡人群开道,否则他竟是根本就甭想找到一条道进去,车也只能停在了西锦绣坊和府东街街口。
等一路终于挤到了应天府衙那大门前头,徐勋早已经是出了一身的热汗。这儿门前三面都画着白线,围观的人群却是不敢就这么乱挤了。就只见一个个应天府的差役们手里提着鞭子在那维持,还有皂隶在那大声叫嚷弹压,总算让四面八方的百姓无人敢越雷池一步。他站在那儿四下里一看,见左边黑压压站着百多个乡民,全都是之前在应天府衙击鼓告状的,而其中余浩赫然在列。这中年汉子身上衣裳也还干净,看不出有吃过苦头的模样。
而在右手边,沈光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竟是一个从人都没带。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他的脸颊就消瘦了一大圈,那一袭青衫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当徐勋走上前打招呼时,他那茫然的眼神这才看了过来,盯着徐勋看了片刻